港岛的天亮得很早。
今天的晨光里却渗着洗不掉的血腥气。
电子管收音机里的播报员几乎是在用尖叫播报。
“突发新闻!警务处行动副处长李文斌,于今晨被发现在家中身亡!警方初步定性为畏罪自杀!”
“现场发现大量有关警队高层受贿、勾结黑恶势力的证据及遗书……”
李文斌那栋豪宅被黄色的警戒线层层封锁。
相机闪光灯疯狂爆闪,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的脓疮彻底照亮。
西九龙总区,档案室。
警局里被遗忘的角落,空气中是纸张腐烂的酸味,和老旧吊扇永不停歇的呻吟。
黄志诚坐在掉漆的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个隔夜的菠萝包。
他的耳朵,被在那个老式收音机占满。
“畏罪自杀?”
黄志诚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忘了咀嚼。
那个不可一世的李文斌。
那个把他从警队精英一脚踹进这档案室喂尘土的“李Sir”。
就这么死了?
自杀?
“呵。”
黄志诚干笑,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锯子。
这笑话太冷了,冷得他想骂娘。
他从抽屉里摸出压扁的红双喜,点燃。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压在玻璃板下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七八岁,笑得极甜,头上却戴着一顶厚厚的毛线帽。
电疗,让她掉光了头发。
黄志诚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
桌角的催款单,十万,是下一期的电疗费。
他曾经是个高级督察。
现在,他只是个连同僚聚餐都懒得通知的档案室看门狗,一个废柴差佬。
没钱,没路,没希望。
“老黄,下班了还不滚?听个死人消息发什么呆啊?”
门口,一个年轻警员探头进来,语气轻佻得不加掩饰。
“喂,听说李Sir出事,上面肯定要大清洗。你这种混日子的,小心饭碗不保哦。”
黄志诚没出声,指尖用力,掐灭了烟头。
那警员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黄志诚收拾好东西,提起磨破皮的公文包,走出警局。
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璀璨。
这无边的繁华,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他住在深水埗,一栋快要烂掉的唐楼。
楼道的灯坏了三个月没人理,墙上贴满“通渠”和“借贷”的牛皮癣广告。
黄志诚摸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一股陌生的烟草味冲进鼻腔。
不是他抽的廉价烟,而是一种带着清冽草木香的高级货。
黄志诚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
他在警队与悍匪打了十五年交道,对危险的嗅觉早刻进了骨头里。
没有半分迟疑,他甩掉公文包,右手如电,探向腰间!
拔枪,上膛,举枪!
“不许动!差人!”
漆黑的枪口,指向客厅那张破旧的布艺沙发。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黑色风衣,白衬衫上溅着几点早已干涸的暗红。
年轻人手里夹着烟,正翻看着茶几上的一本相册。
那是他女儿的相册。
“动作挺快,基本功没丢。”
王江甚至没抬头,指尖轻轻翻过一页照片。
“可惜,拔枪再快,也快不过命。”
“你是什么人?!”黄志诚厉喝,食指压向扳机。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僵住了。
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扣不下那决定生死的最后几毫米。
不止是手指。
他的手腕,手臂,甚至他的呼吸,都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掌控。
王江合上相册,随手扔开,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深井,却让黄志诚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拖入深渊。
“我是谁,不重要。”
王江吐出一口烟圈。
那烟雾并未消散,反而如有生命般,缓缓飘向黄志诚,缠上了他的枪管。
咔。
一声脆响。
那柄警用点38左轮手枪,在他手中,被那缕青烟拧成了一团废铁。
黄志诚的瞳孔缩成一个针尖。
手里的废铁“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什么。”
王江指了指茶几。
“李文斌‘自杀’了,新闻你应该听到了。”王江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得像是在自己家,“但他留下的东西很有趣。这本账里,是整个西九龙警区,乃至警务处高层收受长生集团贿赂的账本。当然,是删减过的。”
黄志诚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核弹。
谁握着它,谁就能在接下来的警队大地震中,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为什么……给我?”黄志诚声音干得像在吞沙。
“因为你够惨,也够恨。”
王江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黄志诚面前。
他比黄志诚高出半个头,那股无形的压力,让黄志诚的双腿都在发软。
“你在档案室坐了五年冷板凳,老婆跟人跑了,女儿得了白血病等着钱救命。而把你害成这样的李文斌,到死都还是警队神话。”
王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是想继续当条咸鱼,看着你女儿在病床上活活痛死?”
“还是想拿回你的一切,坐上总警司的位置,甚至……更高?”
黄志诚的牙关死死咬合,腮帮的肌肉绷出可怕的形状,眼球血丝密布。
“你是黑社会。”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差人!”
“不一样?”
王江笑了,笑声里满是嘲弄。
“李文斌是警察,我是黑社会。他贩卖活人去做实验,我杀了他。你说,谁是黑,谁是白?”
黄志诚脑中轰然一响。
贩卖活人?
王江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手掌一翻。
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躺在他掌心。
丹药通体碧绿,表面光晕流转,甫一出现,整个房间的霉味便被一股清冽的药香涤荡一空。
黄志诚只闻了一口,就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这是什么?”
“回春丹。”王江随口道,“吃了它,你女儿的病,今晚就能好。连头发都能长出来。”
黄志诚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死死盯着那颗丹药,眼中的理智与欲望在疯狂撕扯。
这是骗局,是毒药。
可那神奇的药香,和眼前这个男人神魔般的手段,又在告诉他另一个答案。
这是救赎。
“这是买命钱。”
王江把丹药塞进黄志诚的手里,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而颤抖的掌心。
“作为交换,我要你在警队,做我的一条狗。”
“当然,为了好听点,你可以称之为……合作。”
黄志诚看着手里的丹药,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团扭曲的废铁。
女儿苍白的小脸在他脑海里闪过。
“爸爸,我好痛……”
那是女儿昨晚的梦呓。
去他妈的正义。
去他妈的原则。
只要女儿能活,别说做狗,做鬼他也认了!
黄志诚闭上眼,猛地抬手,将那颗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这股舒畅,眉心骤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唔!”
黄志诚捂住额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王江的手指正点在他的眉心,指尖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既然是狗,就得戴上项圈。”
王江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黄志诚再次抬头,眉心处一个极淡的红色符文一闪而逝,隐入皮下。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被一根无形的线牵住了。
线的另一端,就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血咒。”
王江收回手,抽出纸巾擦拭手指。
“只要你听话,你就是港岛警界的明日之星,是侦破‘李文斌贪腐大案’的唯一英雄。这颗丹药的药力会储存在你体内,你去医院,喂你女儿一口你的血,她就能活下去。”
“但你若敢有二心……”
王江没有说下去。
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噗通!
黄志诚的心脏仿佛被瞬间捏爆!
他蜷缩成一只虾米,冷汗浸透了警服,那种血液逆流、心脏停跳的濒死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两秒后,痛感消失。
黄志诚瘫软在地,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
他再看向王江的眼神里,恐惧已经淹没了一切。
这是神,也是魔。
“听清楚了吗?”王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明……明白了……老细。”黄志诚艰难地爬起来,低下了他曾经高傲的头。
“很好。”
王江转身走向门口,风衣下摆扬起。
“你知道该怎么说,也知道该怎么做事”
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飘落在他脚边。
“另外,今晚带队去扫了这几个场子。做戏要做全套,你不立功,怎么上位?”
直到王江的身影彻底消失,黄志诚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他看看茶几上的账本,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跳动着一颗被囚禁的心。
但也燃烧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
旺角,和连胜堂口。
白天,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江哥!神了!真的神了!”
阿彪满脸肉都在颤抖,冲进办公室。
“李文斌那帮狗腿子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还有!之前被封的几条街,黄Sir亲自带队去‘取证’,把封条全给撕了!兄弟们已经重新开档了!”
“阿力也放了。兄弟们正去接!”
阿彪激动得语无伦次。
昨天还是过街老鼠,今天就成了警队的朋友。
这反转,太他妈刺激了!
王江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从宋玉办公室拿来的纯金打火机。
“咔哒、咔哒。”
火苗明明灭灭。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别高兴太早。”
王江望向窗外。
“李文斌和宋玉,只是长生集团养的两条狗。”
“狗死了,主人该急了。”
“怕个鸟!”阿彪拍着胸脯,“有江哥你在,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宰一双!”
王江瞥了他一眼,阿彪立刻闭上了嘴。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熙攘的人潮。
在他的视野中,几股阴冷晦暗的黑色气息,正从四面八方,朝着这栋大楼急速合围。
那气息不属于活人,死气沉沉,却又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比那个所谓的t-1保镖,更强,更纯粹的杀戮机器。
“阿彪。”
“在!”
王江脱下风衣,随手扔在椅背上,露出精悍的上身。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
“有客人到了。”
“我得亲自去……迎接。”
同一时刻。
大楼对面的天台上,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作战服里的人影,架起了一杆造型狰狞的重型狙击枪。
瞄准镜的十字准星,死死锁定了落地窗前那个男人的眉心。
“目标锁定。”
“清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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