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帝国的目光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扩张的豪情之中。九州的金矿勘探在秘密进行,倭国和亲公主即将抵京,北境互市新策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行……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张枫规划的盛世蓝图稳步迈进。
然而,就在启明四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覆盖京城之际,一封沾着泥污与冰碴、由辽东都司加急呈送的密报,如同一声不吉的鸦鸣,打破了紫禁城表面的宁静。
密报并非来自边关将领,而是源自辽东腹地一个名为“抚顺”的州府。知府在奏报中,以极其沉重和急切的语气,禀报了一件令人惊愕且不安的事情。
“……约半月前,有自称从更北的‘黑水’(泛指黑龙江、松花江流域)地区逃难而来的一对姐弟,冲破边卡,闯入抚顺府衙鸣冤。姐弟二人衣衫褴褛,面有饥色,然言辞清晰,所述之事,骇人听闻……”
“……据其陈述,彼等原居黑水之滨‘依兰哈喇’(女真语,意为三姓,此处借指聚居地)一带,乃当地一小部族民。约半年前,黑水地区兴起一股强大势力,为首者自称‘大夏遗孤’,名‘完颜乌禄’,言其祖上乃前夏朝(指被张枫取代的夏朝)镇守辽东之大将,国破后隐于白山黑水之间。如今‘天命’已至,当‘驱除华夏,光复旧邦’!”
“……此股势力以‘复夏’为号,手段极其酷烈。先以武力兼并周边不愿归附之渔猎部落,不从者尽屠其青壮,掳其妇孺为奴。其麾下战士凶悍异常,惯于山林雪原作战,且似有精良兵甲(疑为旧夏走私所得)。近来,其兵锋已不止于部落兼并,开始南下侵扰我新朝在辽东设立之边堡、屯田!据那对姐弟哭诉,其所在部族因抗拒而被屠,父母皆亡,他们趁乱逃出,亲眼所见‘复夏军’攻破一处我朝新设之‘拓边屯’,焚烧屋舍,抢掠粮草,屠戮屯兵与归化百姓,老弱妇孺亦未能幸免!其状惨不忍睹……”
“……臣初闻亦难以置信,然详加盘问,姐弟二人所述细节清晰,地名、人物、时间皆可对应,且其身上确有冻伤、鞭痕,惊恐之态不似作伪。臣已派人秘密前往所述区域查探,但风雪阻隔,尚未得回音。唯此事若属实,则辽东恐有剧变!这股‘复夏’势力,非寻常马贼山匪,实乃有组织、有纲领、手段残忍之割据叛逆,且其地处偏远山林,易守难攻,若任其坐大,必成东北心腹大患!臣不敢擅专,特八百里加急奏报,伏乞圣裁!”
奏报的最后,附上了那对逃难姐弟的临时安置情况和简单供词抄录。
皇帝的宫内,炭火温暖,但张枫放下这份密报时,眉头却深深锁起,一股寒意似乎从纸面透入心中。
“复夏?完颜乌禄?”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前朝余孽,他并非没有预料,新政推行、利益重组,总会触动一些旧势力的神经。但通常的余孽,或潜伏暗杀,或散播谣言,或小规模啸聚山林,像这样在帝国统治相对薄弱的东北边疆,公然打出“复国”旗号,以如此酷烈手段兼并部落、攻击边城,并迅速形成气候的,还是第一次出现。
东北,白山黑水,地域广阔,地形复杂,民族杂处,向来是中原王朝统治的薄弱环节。前朝夏国确实曾在辽东有一定经营,留下些遗存和影响力也不奇怪。若真有夏朝旧将后裔,利用当地部族对新生华夏政权的隔阂(新政尚未完全深入此地),以复国和劫掠为号召,确实可能纠集起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是由两个逃难的孩子,九死一生带到州府的!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和隐蔽性!若不是这对姐弟侥幸逃脱,恐怕朝廷还要被蒙在鼓里更久,等那股势力真正成了气候,再想剿灭就难了!
“宣赵铁柱、福伯,还有兵部、户部主事,即刻觐见!”张枫沉声下令,眼中寒光闪烁。
北疆的狼烟刚熄,东北的烽火又起。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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