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证监会与注协联合发布的那则针对梅如海会计师事务所的立案调查公告,其威力远超任何金融杠杆或资金攻势,如同一柄无形的“尚方宝剑”,精准地斩在了麒麟会这头资本巨鳄的七寸之上。一夜之间,攻守易形,天地翻覆。
次日清晨,证券交易所开市前的气氛,已与往日截然不同。散户大厅里,人声鼎沸,议论的焦点不再是宝隆控股是涨是跌,而是梅如海事件引发的连锁地震。报摊上,所有财经类报纸的头版头条都被“梅如海遭调查”、“审计风暴来袭”、“监管利剑直指资本市场乱象”等骇人标题占据,油墨味混合着人们兴奋而忐忑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麒麟会指挥中枢:混乱与失灵
西郊,那处隐秘的私人会所内,往日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从容气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混乱和压抑不住的恐慌。
罗文锦像一头困兽,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散乱了几缕,名贵的西装领带也被扯得歪斜。他手中的加密手机几乎被打到发烫,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尖锐失真:
“什么叫联系不上?梅如海他人呢?!他的手机关机,事务所电话占线,家里没人接!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资金!我问的是资金!新加坡那边承诺的第三批款子为什么还没到账?什么?通道被临时冻结?谁冻结的?!”
“平仓?现在平仓?现在平仓我们亏多少你知不知道?!……喂?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往往是忙音或是支支吾吾的推诿。梅如海这座沟通内外、调度资金的关键“桥梁”的突然断裂,使得麒麟会庞大而精密的资金网络瞬间陷入了瘫痪。那些通过层层离岸公司、复杂信托结构进入A股市场的国际游资,如同失去了导航系统的船队,在监管风暴的惊涛骇浪中不知所措,有的惊慌失措地想要撤离,却发现来路不明的资金正受到更严格的审查;有的则干脆切断了与境内的联系,以求自保。计划中用于最后总攻、稳定局面的后续弹药,彻底断了供应。
宋云鹤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平日里把玩的那对核桃早已被扔在一边。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摊开着几张今日的报纸,那些刺目的标题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他抬起头,看着焦躁的罗文锦,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埋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文锦!我早就说过!做事要留有余地!动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迟早要引火烧身!现在好了,梅如海这把火,烧到我们自己头上来了!监管层这次是动了真格!你看看,你看看这些报道!”他用力拍着报纸,“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经得起查吗?!”
罗文锦猛地停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宋云鹤,反唇相讥:“留余地?宋公子倒是清高!当初决定对宝总下手,在座哪位没点头?没有梅如海做的那些账,没有境外那些资金,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拼?现在出事了,倒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
争吵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显得无比苍白无力。真正的决策者,那位始终隐藏在幕后的巫医生,自昨夜起就关闭了所有直接通讯渠道,只通过一个无法回拨的保密号码传来一句简短的指令:“静默,善后。”这四个字,如同冰水浇头,让罗文锦和宋云锦明白,他们已被当作可以舍弃的棋子,巫医生正在全力自保,切割与前线的一切联系。一种被抛弃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两人。
金融市场:信心逆转与恐慌蔓延
上午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
交易大厅的电子屏幕上,宝隆控股的代码后面,买盘汹涌而出!不再是之前那种在跌停价上的被动防守,而是主动性的、跨越数个价位的扫货大单!价格从上一交易日收盘价附近,被巨量买盘直接推高,跳空高开超过8%!成交量在集合竞价阶段就爆出天量!
市场信心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投资者们恍然大悟:原来宝总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霍文山这样的港资大鳄,更有来自监管层“拨乱反正”的强力背书!梅如海倒台,意味着麒麟会赖以作恶的“财务伪装”被撕破,其资金链和合法性都受到了严重质疑。此消彼长,宝总阵营的“正义性”和“安全性”凸显无疑。
昨天还在观望甚至跟风抛售的资金,今天调转枪头,疯狂涌入宝隆控股,争抢筹码!股价如同脱缰野马,在开盘后几分钟内就冲上了涨停板!并且涨停板上的封单量迅速累积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牢牢封死涨停!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与麒麟会关系密切的几家上市公司,如“华东实业”、“星海科技”等,开盘即大幅低开,抛盘如潮水般涌出,股价直线跳水,纷纷被打至跌停板!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投资者生怕这些公司与梅如海案、与麒麟会的非法操作有牵连,遭到监管的后续清算,不惜一切代价抛售止损。交易所的绿色跌幅榜上,瞬间被麒麟会关联股票霸屏。
这场面,极具戏剧性。前一天还气势汹汹、要将宝总置于死地的空头主力,转眼间成了自身难保、惨遭踩踏的猎物。市场的力量,在风向转变时,展现出其残酷而高效的一面。
麒麟会内部:矛盾激化与分崩离析
面对兵败如山倒的惨状,麒麟会内部本就脆弱的联盟,瞬间分崩离析。
宋云鹤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罗文锦的鼻子,彻底撕破了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具:“罗文锦!你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动用杜红根那些下三滥的人去威胁恐吓,现在全成了人家手里的把柄!梅如海的事,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那些见不得光的钱,都是经谁的手进来的?!现在好了,全完了!我宋云鹤的名声,宋家的声誉,都要毁在你们手里!” 他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走。
“你现在想撇清关系?晚了!”罗文锦狞笑一声,眼神阴鸷,“宋公子,上了这条船,还想干干净净地下船?当初分钱的时候,你可没手软!巫老师现在联系不上,你想自己跑?别忘了,很多事,你签的字可不比我少!”
“你……你血口喷人!”宋云鹤脸色煞白,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罗文锦说的是事实,一旦深查,他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争吵彻底爆发,两人互相指责,推诿责任,将往日合作中的种种龃龉和隐秘交易都抖落出来。昔日把酒言欢的“盟友”,在巨大的失败和即将到来的清算面前,变成了互相撕咬的困兽。那间象征着权力和奢华的会所,此刻充满了绝望和戾气。
而远在幕后,真正的主宰者巫医生,此刻正身处一个更加隐秘的所在。他面前摆放着不止一部手机和一台连接着加密卫星电话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旗下关联股票惨不忍睹的走势图,以及几条来自更高层级、语气严厉的询问信息。他那张常年不见喜怒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惊惧。他低估了宝总,更低估了监管层此次整顿市场的决心。梅如海这个口子一开,后面会牵扯出多少陈年旧账,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现在要做的,已不是如何赢得这场收购战,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切割、自保,将损失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甚至做好必要时“断尾求生”、远走海外的准备。这盘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棋,在最后关头,竟被一颗突如其来的棋子,彻底将死了。
攻守之势,在梅如海倒下的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不可逆转的易位。
宝总站在金茂大厦的顶楼,俯瞰着脚下这片风云变幻的土地。屏幕上,宝隆控股的股价牢牢封在涨停板,红色的数字像胜利的旗帜。指挥中心里,欢声雷动,小闲和团队成员们击掌相庆,多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但宝总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胜利的狂喜。他深知,这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远非整个战争的结束。麒麟会树大根深,巫医生老谋深算,绝不会轻易认输。接下来的清算、博弈、乃至反扑,将更加复杂和凶险。而且,经此一役,他也将更深地卷入资本与权力的漩涡中心,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李李的号码,声音平静:“李李,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李李沉默片刻,轻声回应:“至真园,一切安好。”
挂断电话,宝总望向窗外。黄浦江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上海滩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新的篇章。而属于他阿宝的篇章,在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逆转之后,翻开了新的一页。只是这一页,是更广阔的天地,还是更汹涌的暗流,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喜欢繁花传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繁花传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