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先生说:“文儒经常提起章兄说的那几句‘不破不立,不塞不流…’”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井先生慢慢地说道:“现在已经烂到根子了,改革那一套行不通,只有打破旧的,才能建立新的。”
其他几个人都安静地听着。他又道:
“孙先生说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就是这个意思,不破不立。”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
章宗义握紧酒杯,眼神认真地说:“破字当头,立在其中。刀斧劈开混沌,旗旌照彻乾坤。”
三人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吴竞先拍手称赞:“好一个劈开混沌、照彻乾坤!这话像惊雷一样,让人精神振奋。”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另外两人。
井先生轻轻点头,目光深远:“章兄这话说得透彻,抓住了革命的根本。没想到你不仅武艺好,肚子里还有真学问。”
章宗义心里想,为了应付你们三位,我可真是绞尽脑汁,按照着辛亥革命的主旨使劲憋出这几句话,这是命题作文。
他微微一笑:“惭愧,真是惭愧,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我这是作弊,自罚一杯。”说完干了一杯。
大家先是一愣,以为他是谦虚,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宗义也跟着笑,只有他自己知道确实是作弊。
几个人又喝了几杯,吴竞先突然说:“学校印讲义和资料十分不便利,章兄弟做西洋器械生意,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些印刷设备?”
章宗义放下酒杯,想了想说:“印刷这方面我不太懂,明天先去打听打听。一定尽力帮忙。”
吴竞先马上站起来端起酒杯:“麻烦章兄弟费心了,先敬你一杯,非常感谢。”
章宗义赶紧起身,双手接杯:“吴兄太客气了,力所能及的事。”
吴竞先说有消息了就去竹笆市的“公正和”纸店说一声。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三位客人告辞出门。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夹杂着轻轻的脚步声。
原来是刘小丫带着学医的学生们回来了,正好碰上三位客人。
章宗义笑着解释这是商行派去学医的学生回来了,又拉着刘小丫给三人介绍,刘小丫大方地行礼问好。
井先生仔细看着这群年轻人,个个充满自信,不禁赞叹:“真了不起,西安这西医的火种,要在你这里燎原。”
章宗义笑道:“就是想让他们学成之后,能多救死扶伤。”
看几个人都有点微醺,就安排队员驾马车送三人回去。
临走前,井先生说:“过几天我要去渭北见几个朋友,可能会去澂城。要是章兄在,一定去拜访。”
章宗义抱拳道:“井兄来,我一定扫榻相迎。直接到仁义里找我就行,打听一下黑娃,大家都知道。”
井先生嘴里念叨着“黑娃,黑娃,你的小名?”
章宗义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是呀,在村里,小名倒比大名叫的响。”
井先生也笑着道:“村子里都那样。”
三人告辞后,回到竹笆市的公正和纸店,井先生问两人:“两位怎么看这位章兄弟?”
麻文儒先说:“‘不破不立’这话是他去年在秦岭说的,那时候还不知道革命的事儿呢。帮我过关口带杂志和资料也是毫不犹豫。”
井先生轻轻点头,眼里带着赞许:
“这人虽然还没加入革命队伍,但想法特别成熟,肯定老琢磨着救国的事儿,做事也特别稳当。要是能拉他入会,绝对是个好帮手。”
吴竞先抿了口茶,压低声音说:
“他派了十几个学生去学医,推动医术的传播,有点实业救国的意思。街上敢拦惊马,说明他有胆量,有善心。”
他放下茶杯,“就是有点让人摸不透,越聊越觉得有点神秘。”
井先生道:“人家走镖的,手上还有几个大买卖,又跟洋人合作,这都是历练出来的本事和城府。文儒你多跟他走动走动,慢慢把他引上咱们的道儿来。”
麻文儒点头答应。
吴竞先又慢慢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见,咱们这桥算是搭上了。印刷的事儿,正好试试他。”
井先生道:“他手下有一帮兄弟,一点不招摇。真正能干大事的人,都是把本事藏着掖着。等我去渭北的时候,再打听打听他的口碑。”
起床后,章宗义就一直在想,上哪儿能搞到印刷设备。
一方面这东西现在还少见呀,另一方面还得防着清府,现在防革命党已经是常态化了,印刷设备、纸张、油墨都是敏感东西,碰到了肯定盘查。
如果来个顺藤摸瓜,那就大条了。
再说自己完全是个设备外行,那就只能找懂行、懂设备的人。
他让队员赶了辆马车,直奔西火药局,客气地请卫兵帮忙给威廉传个话,就说有位章先生找他。
不一会儿,威廉就匆匆跑出来,老远就挥手笑:“章!两天没见,十分想念。”这家伙中文玩得真溜,都满嘴顺口溜了。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章宗义就直奔主题:“我想找点印刷设备,你知道哪儿有卖的吗?”
威廉想了想,“这种设备我经手不多,但我知道上海有厂子生产,进口的,德国货、日本货也有。”
“你要是急用,可以找个二手的;要是不急,给理查德打个电报,托他给你买台新的。”
宗义琢磨了一下,只要二手的质量没问题,能用也行。
“二手的也行,只要质量和性能靠得住,你知道哪儿有卖?”
威廉笑了,指着自己鼻子说:“找我呀!条件是今晚得请我喝酒。”
说完,还搞怪地眨了眨眼。
这家伙跟自己混熟了,就暴露了爱闹爱玩的本性,一点不拘束。
章宗义笑着拍他肩膀:“这事儿解决了,酒管够!不过你得给我把好关,机器要是出问题,酒钱你掏。”
威廉哈哈大笑,一口答应,学着宗义前几天的口气:“这就是个碎碎的事!”
两人来到四府街北口一家叫“德胜隆五金杂货”的店铺。
走进店里,地方不大,东西堆得乱七八糟,墙上挂满了钳子、锯子,地上到处是铜管、齿轮、铁桶、各种铁件铜件。
坏了的罗盘、西洋座钟也胡乱堆在墙角。
这不就跟后世的二手家电设备店一个样吗,真是行行出状元。
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师傅,手上沾着油污,眼神透着精明。
威廉一进门,两人就熟络地打招呼,看来威廉是这里的常客。
老师傅笑着问威廉:“今天找啥零件?”
威廉笑着回答:“王老板,今天不找零件,我有个朋友想买台小点的印刷机。”
王老板一听,眯起眼睛:“印刷机啊,前些日子倒是收了一台东洋的石印机,五成新,用是没问题。”
“另外还有一台七成新的,收的时候价钱没谈拢,地方可以告诉你们,但这消息是我花钱打听来的。”
看来老板这是既卖货,也卖信息,很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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