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身气流陡然一滞,整个人已如鬼魅般穿过百丈距离,悍然撞向那扇被心烛残火标记的古朴石窗!
石窗应声而碎,却没有想象中的石屑纷飞,而是化作一团漆黑的流光,将他整个人吞没。
眼前的景物在一瞬间被拉长、扭曲,又在下一刹那重归清晰。
这里是归面塔的顶层,一个无法用常理丈量的诡异空间。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片无垠的虚无。
虚空之中,一条条粗壮如龙、色泽暗红的脉络纵横交错,盘踞纠结,构成了一株通天彻地的巨型根系。
这便是九幽心脉,面母以十万“归乡者”的血脉、执念与生命凝结而成的命源中枢。
而每一道暗红脉络之上,都连接着一张张痛苦万分、却又透着诡异虔诚的人脸。
他们的双眼紧闭,嘴唇翕动,无声的哀嚎与祈祷汇聚成一股足以让地仙都心神崩溃的死寂精神风暴。
在这株巨型“心脉树”的中央,一道身影静静悬浮。
她身披一袭由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心烛”编织而成的华美长袍,每一根心烛都连接着一道脉络,仿佛是这整座生命大阵的心脏。
她,正是千面冢的掌控者,面母。
她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完美无瑕、却又空洞得令人心悸的面容。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仿佛洞悉了万古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你终于来了,一号原型。”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以为你在追寻真相,在打破棋局?其实,你只是在沿着我为你铺设的路线,一步步走向属于你的终点。”
话音未落,她随意地一挥手。
“哗啦啦——”
数根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命契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死死缠住一道身影,将其粗暴地拖拽至近前,强行按跪在地。
那人浑身浴血,记忆核心早已崩溃,眼神中只剩下存在主义的绝望与茫然。
正是代行体贰·影廖。
“看看他。”面母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嘲弄,“他也曾以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背负着血海深仇,手握逆天之力。直到……他听见了你的血在燃烧的声音,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你登神长阶上的一块垫脚石。”
面母高高扬起手臂,姿态宛如迎接神只降临的祭司,声音响彻整个虚空。
“现在,仪式开始!以十万归乡者之执念为柴,以我身为炉,燃心烛之阵,剥离汝之凡躯,重塑新神之胎!”
轰——!
她体内的“心烛阵”轰然引爆!
刹那间,构成她长袍的无数心烛光芒大炽,那股贯穿天地的精神洪流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粘稠如汞、裹挟着十万种破碎记忆与无尽痛苦的洪流,朝着顾玄的眉心怒灌而下!
这股力量,并非要摧毁他的神魂,而是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剥离、洗白,然后将“一号原型”这个概念重新烙印进去,把他变成一个听凭摆布的“新神”。
与此同时,四周的虚空剧烈震荡,下方的九幽心脉中,六座翻滚的血池猛然升起,每一座血池中都孕育着一具尚未彻底成型的代行体胚胎。
随着精神洪流的涌动,那六具胚胎的脸上,竟同时开始浮现出顾玄从少年到青年,不同时期的面容!
这是绝杀之局!
一旦顾玄的意识被冲垮,他就会被当场“格式化”,而这六具与他同源的身体,将成为新神最完美的备用神躯!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精神侵蚀,顾玄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惶。
危急关头,他竟做出了一个让面母都为之错愕的举动——他非但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敞开了自己的识海,任由那股混杂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你们复制了我的经历,复刻了我的战技,甚至模拟了我的野心……”
顾玄在心中冷笑,任由那些记忆冲刷着自己的意志。
“但你们永远复制不了,我做出每一次选择时,背后那份宁可焚尽一切也要走下去的决绝!”
就在那股庞大的心烛之力,即将触及他意识核心,完成最后“剥离”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股力量终于渗透到了他胸膛深处,触碰到了一个绝对禁忌的存在——镇魔殿的本源!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无声咆哮,在顾玄的灵魂深处炸响!
镇魔殿殿门之上,那狰狞的兽首猛然睁开了双眼,巨口豁然张开,一股比黑洞还要深邃的恐怖吸力从中爆发!
那道原本要将顾玄吞噬的精神洪流,竟如江河倒灌,被那兽首巨口反向鲸吞而入!
原来如此!
早在炼化第一座茧殿,吞噬影母那扭曲的执念时,镇魔殿就已经从法则层面,彻底掌握了对“执念本源”的吞噬与解析!
如今面对这同源同构,但规模庞大了万倍的九幽心脉,它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甚至无需顾玄催动,便自发启动了最原始、最霸道的“本源吞噬”!
“就是现在!”顾玄眼中精光暴射。
他顺势而为,将体内的【焚天血韵】催动到极致,同时心念勾连镇魔殿,将万法池中积蓄至今的全部妖魔本源,在一瞬间尽数点燃!
“以我为饵,血韵为引,给我……吞!”
顾玄将自身化作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中心,那独一无二的、属于“一号原型”的生命频率,如同最致命的诱惑,引导着整个九幽心脉的能量,疯狂地、不可逆转地流向镇魔殿的中枢!
“不!这不可能!”
面母脸上的空洞与冰冷终于被惊骇所取代。
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试图切断自己与心脉大阵的契约。
但,太晚了。
她惊恐地发现,那十万张连接在脉络上的人脸,已经彻底不受她的控制。
它们不再无声地祈祷,而是纷纷将空洞的眼眶转向顾玄,从神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声跨越了生死的哀求:
“救我们……”
“别让我们再做梦了……”
“杀了我……求你……”
这一刻,面母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脸承载的,从来都不是对她的信仰,而是被她强行扭曲、嫁接的无尽痛苦!
她所构建的所谓神国,不过是一座建立在十万个噩梦之上的监牢!
“你们这群蠢货!你们不懂!”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完美的面容开始扭曲,“只有无面,才能无痛!只有归于一,才能解脱!”
她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因为镇魔殿那吞噬一切的巨口,已经不再满足于精神洪流。
伴随着一阵令整个空间都为之崩塌的轰鸣,镇魔殿的虚影轰然扩张,那张兽首巨口无限放大,竟一口将整座归面塔,连同那盘根错节的九幽心脉,缓缓吞入腹中!
在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面母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炼化开始了。
镇魔殿内,巨大的执念熔炉自行显化,将整座归面塔投入其中。
双生心核灵的声音,在剧烈的震荡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它不再是低语,而是在顾玄识海中清晰地诉说:
“三百年前,影母于南荒边境发现了九位拥有‘原型’潜质的容器候选,你,是唯一存活至今的那个……她不愿看到你成为第二个‘面母’,最终毁容自戕,以死相谏,只为不让面母从她的脸上,看到她最后的动摇……”
随着海量执念本源的融入,那枚残破的双生心核开始飞速修复、重组、蜕变。
最终,一枚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两道女子身影交缠共舞的全新“双生心核”凝结而出。
在心核的最深处,更藏着一段被影母以生命封印的古老预言,此刻也随之解封:
“当最后一个容器觉醒,挣脱宿命的茧壳,便是‘牧场’秩序崩塌之日。”
顾玄伸出手,将那枚温润如玉的全新心核握在掌中。
他没有选择吸收,而是将其轻轻放入了仍在熊熊燃烧的执念熔炉边缘。
“我不是来继承谁的神位。”他对着熔炉中被炼化的万千执念,轻声说道,“我是来……收你们欠下的命债。”
返回南荒的途中,顾玄心念一动,将魔化獍首召至身前。
此刻的獍首,依旧是那副干枯狰狞的模样,但额心那只铜瞳却显得有些暗淡。
“进去。”顾玄指了指镇魔殿内的执念熔炉,“用双生心核的余温,淬炼你的眼。”
獍首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一道流光,投入熔炉之中,任由那足以炼化圣境神魂的恐怖高温与执念残响冲刷自身。
七日之后,当獍首再次出现在顾玄面前时,它额心的独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它原先那对眼眶中,竟镶嵌了两面古朴深邃的古铜镜。
铜镜转动间,不仅能映照现实,镜面深处,更能回溯万物背后所牵连的执念根源。
它缓缓单膝跪地,动作流畅而标准,再无半分僵硬。
两面铜镜般的眼瞳倒映出顾玄的身影,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却逻辑无比清晰的语调,说出了它进化后的第一句主动言语:
“主人,我已阅尽归面塔内所有执念,背完心烛祭司·燃舌留下的遗书全文。接下来,请下达第一个正式命令。”
顾玄的目光穿过无尽的荒野,望向星空的某个方向,声音冰冷而漠然。
“去归面塔原址的最底层,取第二份幽壤精魄。它被藏在‘九幽心脉’最初扎根之处,由最后一名心烛祭司,‘守墓人’,看守。”
“遵命。”
獍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阴影之中。
也就在它领命离去的同时,镇魔殿深处的“育兽园”内,一片由执念熔炉炉灰滋养的土地上,一枚刚刚由九幽心脉本源凝聚而成的兽卵,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通体漆黑、额心生有独瞳的幼年獍首,从中探出头来,它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育兽园上空那代表着顾玄意志的至高王座之上,口中竟用一种稚嫩的、梦呓般的音节,呢喃出两个字:
“主……人……”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荒边境,那片被世人遗忘、终年被灰色雾霭笼罩的焦土之上,某种沉寂了千百年的古老“规则”,仿佛被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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