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弥漫的沉重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牺牲的阴霾仍压在每个人心头。但当李云龙话题一转，从代价转向斩获时，气氛明显为之一变。
痛失战友的悲伤固然刻骨，但辉煌的战果、尤其是那些象征着力量与威慑的钢铁巨兽，更能激发一支百战雄师继续前行的豪情与底气。
“下面，咱们说一说高兴的！” 李云龙拍了拍手，像是要把刚才的阴郁拍散，目光扫向副旅长孔捷，“老孔，你主管后勤和装备，你来给大伙儿报报账！
让同志们也听听，咱们这近四千好兄弟，用命换回来的，都是些啥硬通货！也让那些狗日的鬼子知道，打咱们新一旅的主意，得崩掉他们几颗大牙！”
孔捷闻言，精神一振，刚才汇报伤亡时的凝重表情也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自豪与兴奋的光彩。他走到众人前方，从怀里掏出一份汇总清单——那纸张被摩挲得有些发皱，显然已经反复核对过多次。
“同志们！” 孔捷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根据各团上报，以及旅后勤处、炮兵营的联合清点核对，咱们此次反扫荡作战的缴获，已经初步统计出来了！我一项一项念，大家伙儿听仔细了！”
他顿了顿，首先念出了最引人注目、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部分：
“第一，火炮类！此乃重中之重！”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完好的，150毫米重型榴弹炮，共计——二十门！”
“嗡——”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和抽气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确切的数字，还是让所有人心潮澎湃。二十门150重炮！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完好的，105毫米榴弹炮，六门！”
“完好的，四一式75毫米山炮，三门！另外，结合历次战斗缴获的零部件，兵工厂的胡师傅看过了，说还能再拼装出一门完整的来！”
“完好的，九二式70毫米步兵炮，四门！”
“完好的，九七式90毫米轻迫击炮，十门！”
每报出一种火炮和数量，干部们的眼睛就更亮一分，彼此交换着兴奋的眼神。这些火炮，尤其是前面的重炮和山炮，将极大改变新一旅，乃至整个八路军的火力格局！
孔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念道：
“第二，轻武器及辅助装备！”
“掷弹筒，六十八具！”
“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完好及可修复的，共计一百二十七挺！”
“三八式步枪，完好的，六千一百余支！战场损坏但可修复的，还有两千三百多支！”
“重型履带牵引车，完好可用的，三十二辆！”
“各式卡车、弹药运输车、观测车等，六十一辆！”
“缴获的军马，东洋战马一百一十四匹，驮运辎重的骡马二百三十余匹！”
“电台，完好缴获四部！”
“此外，还有堆积如山的军用帐篷、军毯、水壶、饭盒、工兵器材、观测器材，以及大量的被服、粮食、罐头、医药……”
他翻了一页，念出最关键的一项：“第三，弹药！尤其是炮弹！”
“各类步枪、机枪子弹，初步清点超过二百五十万发！手榴弹、掷弹筒榴弹无算！”
“重点在这里——” 孔捷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无比的畅快，“重炮炮弹！由于鬼子重炮旅团在落凤坡几乎一炮未放就被咱们包了饺子，其携带的弹药基本完好无损！
初步统计，150毫米榴弹炮弹，一万余发！105毫米榴弹炮弹，五千余发！各类山炮、野炮、步兵炮、迫击炮弹，数量更多，尚在详细清点中！”
“我的个乖乖……” 三团长王怀保忍不住低声惊呼，“光150的炮弹就一万多发？这他娘的……够咱们轰多久的啊！”
“哈哈，这下王承柱那小子可得乐疯了！” 张大彪也咧嘴笑道。
提到炮弹和炮兵，李云龙立刻点了王承柱的名：“王承柱！别躲在后面偷着乐！滚过来！给老子和同志们报报，咱们炮兵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家底了？让大伙儿心里都有个数！”
王承柱早就等得心痒难耐，闻声立刻小跑上前，挺胸抬头，脸涨得通红，那是兴奋的。他手里也拿着个小本子，但根本不用看，数字早就烂熟于心。
“报告旅长！报告各位首长、同志们！” 王承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但异常响亮，“经此一役，我新一旅炮兵营，现有装备如下——”
他如同报菜名般，带着无比的骄傲，一口气报出：
“四一式75毫米山炮，完好十一门！”
“明治三十八年式75毫米野炮，完好三门！”
“大正十四年式105毫米榴弹炮，完好九门！（包括之前的三门和此次缴获的六门）”
“九六式150毫米重型榴弹炮，完好——二十门！”
“九二式70毫米步兵炮，全旅各团属炮兵连及营属炮排总计，二十六门！”
“九七式90毫米轻迫击炮，全旅总计，五十门！”
“各类配套炮弹，极为充足！尤其是150和105炮弹，足够支撑数次大规模战役！”
每报出一个数字，人群中的惊叹声就大一分。当“二十门150重炮”再次被明确报出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这是一支何等恐怖的炮兵力量？别说在八路军中独一份，就算放在整个第二战区的中国军队里，也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李云龙听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打心底里的、畅快无比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之前的沉痛。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都听见了？这就是咱们新一旅现在的本钱！是牺牲的兄弟们用命给咱们换来的本钱！”
他话锋一转，开始部署：“有了这些家当，原来的炮兵营编制就不够用了！
我决定：第一，各团所属炮兵连，优先配发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一团、二团作为主力，先补充齐整！
第二，以现有和即将组装完成的四一式山炮、以及那三门野炮为基础，成立旅属山炮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以缴获的二十门150重炮和九门105榴弹炮为核心，成立咱们新一旅，也是咱们八路军第一个——重炮营！”
“重炮营！”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这意味着，新一旅将真正拥有一支可以改变战场格局的战略性打击力量！
“王承柱！”
“到！”
“你小子，给老子把重炮营扛起来！人员，从全旅炮兵和识字的骨干里挑！训练，给老子往死里练！尽快形成战斗力！这些大家伙，老子留着有重用，别到时候拉出来给老子掉链子！”
“是！旅长！保证完成任务！要是练不好，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炮栓！” 王承柱激动得浑身发抖，立下军令状。
李云龙点点头，看向赵刚：“老赵，咱们这战果、损失、经过，还有这些缴获，尤其是重炮的情况，你立刻形成详细报告，上报军区，并直发八路军总部！
让老总们也知道知道，咱们新一旅，没给他们丢人！也让总部首长们，替咱们高兴高兴！”
“好，我马上办！” 赵刚重重点头，眼中也满是振奋。
……
太行山深处，八路军总部。
副总指挥拿着那份刚刚译出的、厚厚一叠来自新一旅的电文，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他飞快地阅读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到惊愕，再到无法抑制的狂喜！
“我的天……李云龙这小子……他……他真是捅破天了！” 副总指挥猛地抬起头，看向同样满脸震惊的师长和副总参谋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们自己看！自己看！”
师长和副总参谋长连忙凑过去，三人脑袋几乎碰在一起，逐字逐句地看着电文上的内容。
“……经落凤坡一役，基本全歼日军野战重炮第一旅团……毙敌旅团长成田勇次郎少将以下约五千余人……”
“……我部尖刀分队奇袭太原武宿机场，确认炸毁敌各类飞机二十余架……”
“……共计缴获150毫米重炮二十门，105毫米榴弹炮六门，山炮野炮若干，牵引车、卡车近百辆，弹药堆积如山……”
“……我旅亦付出重大牺牲，伤亡约四千三百余人……”
电文很长，详细叙述了从刘家营子到落凤坡，再到奇袭机场的完整战斗过程，包括战术运用、敌我表现、经验教训，以及最终的成果清单。
看完之后，窑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极度震撼后的寂静。
“嘶……” 副总参谋长第一个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全歼一个重炮旅团……缴获二十门150重炮……还……还炸了鬼子二十多架飞机？这……这战果……”
师长则是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声音洪亮：“哈哈哈！好！好一个李云龙！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小子憋着大活呢！怪不得！怪不得岗村宁次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全线撤退！
他老家被端了炮窝，捅了机场，北线南线都吃了大亏，他不跑等着更大的损失吗？！痛快！真痛快！”
然而，当副总指挥的目光再次落在电文最后那几行关于伤亡的数字上时，他脸上的狂喜渐渐沉淀，眉头缓缓锁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几行字迹。
“……伤亡约四千三百余人……”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变得低沉，“四千三百多……这差不多是新一旅三分之一的力量啊。”
窑洞内的兴奋气氛也随之降温。师长和副总参谋长也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肃穆。
师长走到地图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老总，李云龙的伤亡……确实不小。但这次反扫荡，各部队的损失都不轻。
386旅在南线野狼峪硬顶第41师团，伤亡也接近两千；决死一纵队、咱们其他几个旅，在阻击、袭扰中，都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敌人这次是下了血本的，我们是在用血肉之躯，抵挡敌人的钢铁洪流。”
他转过身，看着副总指挥和副总参谋长，语气坚定：“但比较战果，李云龙的新一旅，无疑是这次反扫荡中战果最辉煌、对敌人打击最沉重的一支部队！
他们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了日军北线的进攻核心—24师团7000余人—重炮旅团5000余人，还严重削弱了其航空力量。这个代价……虽然惨痛，但从战略上看，是值得的。”
副总参谋长补充道：“师长说得对。战争，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残酷博弈。
我们付出了牺牲，但敌人付出的代价更大，而且是他们更加难以承受的代价——宝贵的重型技术装备、训练有素的炮兵和航空兵。
这些，不是他们那个资源匮乏的岛国可以轻易补充的。”
副总指挥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连绵的太行群山，那起伏的山峦仿佛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但声音却愈发清晰有力：
“是啊……战争是此消彼长。我们心疼，我们惋惜每一个牺牲的好同志，他们都是我们革命队伍里最宝贵的种子。但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师长和副总参谋长，也仿佛穿透窑洞，望向更广阔的天地：
“但是我们拥有敌人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我们有近千万平方公里的战略纵深，有千千万万不甘心当亡国奴、愿意为保卫家园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中华儿女！
我们的兵源来自人民，我们的力量植根于人民！而日本呢？
一个资源贫乏的弹丸岛国，靠着穷兵黩武、暂时领先的工业能力逞凶一时。他们发动这场不义之战，是在透支他们本就有限的国力和人力！”
他的语气充满了历史的洞察和必胜的信念：“看看这次战斗，鬼子损失的是什么？
是重炮，是飞机，是成建制的技术兵种！这些东西，他们虽然造的起来，补充起来确难！
而我们牺牲的战士，虽然令人痛心，但只要我们的人民还在，我们的抵抗意志不灭，就会有更多的热血青年拿起枪，继承烈士的遗志，走上战场！这就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李云龙和新一旅的牺牲是巨大的，但他们的战果更是划时代的！他们不仅重创了敌人，更为我们夺取了能够改变敌我力量对比的利器！”
副总指挥走回桌边，手指用力点着电文上关于重炮的部分，眼中重新燃起炽热的光芒，
“二十门150重炮啊……同志们，这意味着我们八路军，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战略性炮兵力量！
有了砸开鬼子乌龟壳的硬拳头！这不仅仅是武器的缴获，更是士气的飞跃，是战略主动权的争夺！”
他看向师长和副总参谋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和深切的期盼：“过两天，等局势再稳定些，我要亲自去一趟太岳山，去李云龙的新一旅看看！
去看看那些牺牲的英烈们用生命换来的重炮，去看看这支承载着巨大牺牲也创造了不朽功勋的英雄部队！
更要告诉李云龙和全体新一旅的同志们，他们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的功绩，党和人民永远铭记！而他们缴获的这些铁拳，必将成为加速日寇灭亡的丧钟！”
师长重重地点头，眼中含着泪光与豪情：“同去，老总！我们要去告慰英灵，更要去看一看，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重炮，是怎样的威风！”
副总参谋长也坚定地说：“是的。牺牲，让我们更加清醒，也更坚定。此消彼长，历史的车轮必将碾碎一切侵略者。新一旅的胜利，就是这车轮前进的响亮号角！”
三位首长相视，眼中既有对牺牲的深切缅怀，更有对未来的无限信心。
这份沉甸甸的战报，记录着鲜血与辉煌，也昭示着一个真理：在这片古老而英雄的土地上，任何侵略者都终将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李云龙的这份战报，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注入了八路军总部，也必将随着电波，传向陕北，传向所有坚持抗战的中华儿女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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