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张潦草的手绘地图,像一道烧得发红的烙铁,烫在苏晨的视网膜上。
净水塔。红色的叉。
午夜十二点。唯一的窗口。
老王,这个被他从地狱门口放回去的男人,终究没有听他的话远走高飞。他用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为苏晨指明了那条通往地狱深处的路。
这既是情报,也是投名状。
更是诀别。
苏晨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揣回兜里。他站在静安花园修剪整齐的草坪边,周围是鸟语花香,阳光和煦,一派人间天堂的景象。而他的脚下,却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通往炼狱的缝隙。
他脑海中那片由三百四十七道“痛苦咒缚”汇成的黑色海洋,此刻已不再是翻涌,而是彻底凝固。所有的嘶吼与哀嚎都消失了,化作一片死寂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父亲。
苏秉德。
最后一个,也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一个活着的、永不终结的、清醒的地狱。
这些字眼,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刻刀,在他灵魂最深处,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警告!宿主精神状态触及临界阈值!个人气运与目标因果线产生毁灭性纠缠!】
【金色气运柱正在被“痛苦咒缚”反向侵蚀!正在生成“复仇业火”!此业火将永久性灼烧宿主气运根基!】
【系统正在尝试强行隔离……隔离失败!警告!隔离失败!】
系统的警报声前所未有地尖锐,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在他的意识里。但苏晨感觉不到疼痛。当痛苦超越了某个极限,剩下的,便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这些昂贵的别墅,望向了城市中心的某个方向。
那里,是市委大楼。
那里,是林正刚的权力中枢。
在他的“气运视野”中,那股盘踞在城市上空,一直以来都以一种深邃、内敛、几乎无法被窥探的“隐匿”形态存在的气运,此刻,正发生着剧烈的、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片如同最顶级白玉般温润、毫无瑕疵的“隐匿”气运,其光滑的表面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起初,那裂痕很淡,像瓷器上最细的冰裂纹。
但随着苏晨心中那片黑色海洋的彻底凝固,那些裂痕骤然扩大、加深!
咔嚓——
一声无声的脆响,仿佛在另一个维度炸开。
那片完美的“白玉”,碎了。
从裂缝深处,渗透出来的,不再是任何一种苏晨见过的气运颜色。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杂着暴虐、残忍、自私与亵渎的……纯粹的“恶”。
它像凝固的、肮脏的血块,又像地底深处涌出的、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污泥。它带着一种反生命、反人伦的本质,散发着一股让万物枯萎的“不仁”之气。
这股气运一经浮现,便疯狂地污染着周围的一切。原本那层强大的“隐匿”气运,在它的侵蚀下,像被浓酸泼溅的白布,迅速变得坑坑洼洼,污浊不堪。
林正刚。
这个名字,在苏晨心中不再是一个代号,一个需要扳倒的对手。
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他是父亲十五年无间地狱的创造者。
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苏晨的嘴角,非常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那是一个在极度悲恸与愤怒中,被扭曲了的、冰冷的面部肌肉痉挛。
他转身,走向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啊,小伙子?”司机是个热络的中年人。
“东郊,化工区。”苏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化工区?那地方都废了十几年了,鸟不拉屎的,你去那干嘛?”
“有点事。”苏晨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司机撇了撇嘴,没再多问,发动了汽车。
出租车驶离了静安花园。窗外,那些代表着财富与地位的独栋别墅迅速向后倒退,很快,便被林立的写字楼和拥挤的居民区所取代。车流、人声、城市的喧嚣,重新将他包裹。
苏晨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与仇恨中。那片凝固的黑色海洋,此刻成了他思维最坚实的基石。他前所未有地冷静,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转的精密计算机,开始疯狂地分析、推演、布局。
午夜十二点。换防。唯一的窗口。
老王的情报,可信度有多高?
这是一个陷阱吗?诱使自己去送死的陷阱?
苏晨在脑海中快速复盘。老王和小张,是林正刚计划的牺牲品,他们对林正刚只有恨。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这张地图,这句提醒,大概率是真实的。是他们用生命的最后余光,为自己照亮的一线生机。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相信。
他将意识沉入系统,调出那张手绘的地图。
【正在对图像进行言灵解析……】
【解析完成。地图绘制者,心怀“恐惧”与“决绝”。信息可信度90%。】
【地图中“净水塔”位置,缠绕有高浓度“暴力”、“禁锢”与“怨念”复合型气运。目标地点确认。】
【检测到地图上存在微弱的“误导”言灵痕迹。】
苏晨的瞳孔微微收缩。
误导?
他再次审视那张地图。地图很简单,勾勒出了厂区的大致轮廓,标注了几个主要的建筑:办公楼、仓库、动力车间,以及中心那个被画了红叉的净水塔。
【“误导”言灵附着于地图上标记的“正门”入口处。】
【系统推演:此入口为陷阱,布有高强度警戒。真正的薄弱点,位于厂区东南角的排污管道。】
苏晨心中一片雪亮。老王没有骗他,但他也被骗了。或者说,他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本身就是经过筛选和伪装的。林正刚的狡猾,远超想象。他连自己最核心的武装力量,都在提防。
出租车一路向东。
城市的繁华渐渐褪去,窗外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荒凉。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厂房,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化学品混合的、刺鼻的味道。
苏晨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苏晨?”电话那头,传来林雪略带惊喜的声音。
“帮我查一个地方。”苏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东郊化工区,十五年前废弃的那个。我需要它最原始的建筑图纸,特别是地下管网分布图。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林雪明显愣住了:“你要那个干什么?那里……”
“别问,帮我查。”苏晨的语气不容置疑,“动用你所有的关系,一个小时之内,发到我手机上。”
林雪沉默了几秒,似乎从他冰冷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
“好。”她没有再问,干脆地答应下来,“你……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苏晨看着窗外那些锈迹斑斑、墙皮剥落的废弃厂房,它们像一具具巨大的、被遗弃的钢铁骨骸,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沉默地伫立着。
这里,就是城市的墓场。
“小伙子,到了。”司机把车停在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前,铁丝网上挂着一块同样锈蚀的牌子,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严禁入内”几个字。
“再往前就没路了,里面都是毒地,车开不进去。”司机一脸嫌弃地看着外面,“你可真行,跑这鬼地方来。给,一百二。”
苏晨付了钱,推门下车。
一股混杂着尘土、化学药剂和腐败植物的怪味,扑面而来。
下午四点。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八个小时。
太阳西斜,将他的影子在荒芜的土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孤独的、黑色的剑痕。
司机一脚油门,出租车像逃离瘟疫一样,飞速远去,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整个世界,只剩下苏晨一个人,和这片广袤无垠的、死寂的工业废墟。
他站在铁丝网前,抬头望向废墟深处。在远处,一座高耸的、混凝土结构的圆柱形建筑,像一柄插向天空的灰色墓碑,沉默地矗立着。
净水塔。
苏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混凝土墙壁,穿透了坚实的地面,看到了那地底深处的黑暗。
看到了那个代号“方舟”的监狱。
看到了那个代号“静滞舱”的囚笼。
看到了那个被囚禁了十五年,日夜忍受着无边酷刑的……父亲。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爸。
我来了。
我来……带您回家。
或者,送您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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