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准许“官督商办”天宝山银矿的批文下来,如同吹响了行动的号角。剩下的核心问题,便是真金白银的筹备了。这天晚上,江荣廷正在书房与刘绍辰商议矿务公司初期的具体章程,牛淑欣却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绍辰先生。”牛淑欣先打了个招呼,随即转向江荣廷,语气带着几分娇憨,“荣廷,我想回吉林家里住两天。”
江荣廷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笔,诧异地看着她:“嗯?你如今身子重,路上颠簸,回去做什么?好好在延吉养着才是正理。”
牛淑欣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半开玩笑地说:“哎呀,就是想我娘了,回家看看嘛。怎么,帮办大人连这点假都不准?你就准了吧,好不好?”
她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时思家心切。江荣廷虽觉得有些突然,但见她态度坚决,回吉林城路途也不算太远,便没往深处想,只当是孕妇情绪使然。他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允:“好吧好吧,既然你想回去散散心,那就回去住两天。我让李玉堂带着卫队护送你,路上务必小心。”
“谢谢帮办大人开恩!”牛淑欣笑得更加灿烂,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房。
次日,李玉堂便率领一哨亲兵,护送着牛淑欣乘坐的马车,一路往吉林城而去。抵达气派的牛府时,门房伙计一见是三小姐的车驾,立刻扯着嗓子向内通报:“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牛子厚和夫人乌雅氏闻讯赶紧迎了出来。乌雅氏一见女儿,脸上笑开了花,上前一把抱住:“哎呦我的闺女,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
牛淑欣紧紧搂着母亲,撒娇道:“娘,我想你了嘛!”
牛子厚看着女儿,又瞥了一眼门外肃立警戒的李玉堂等人,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带着笑:“是啊,淑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矿场那十万两银子,爹这几天就准备给荣廷送过去了,你不用专门跑一趟。”
乌雅氏一听,不满地瞪了牛子厚一眼:“牛子厚,你会不会说话?女儿想我了,回来看看我还不行?非得是为了钱?”
牛淑欣也立刻帮腔,挽着母亲的胳膊,冲父亲做了个鬼脸:“就是!我爹就知道钱钱钱,一点都不想我!”
牛子厚被母女俩联手挤兑,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是爹说错话了,回来好,回来多住几天!”
牛淑欣这次回来,目的可不仅仅是“看看”。她在府上舒舒服服地住了两天,享受着母亲的嘘寒问暖,直到第三天,才在陪着父母用晚饭时,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了正题。
“爹,娘,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牛淑欣放下筷子,脸上换上了一种既认真又带着点恳求的神色。
“什么事?说吧,跟爹娘还客气什么。”乌雅氏慈爱地看着女儿。
牛淑欣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再跟家里拿三十万两银子。”
“多少?!”牛子厚刚夹起一筷子菜,手一抖,菜差点掉桌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三十万两?淑欣,你没糊涂吧?那天宝山矿务公司,咱们和德盛合起来初期投资也才二十五万两!你这怎么又要三十万?这……这又要做什么?”
牛淑欣早已准备好说辞,她语气带着几分心疼和急切:“爹!不是矿上的事!是荣廷的左路巡防营!您也知道,上次整编,最能打、装备最好的三个营都被抽走了,现在营里多是新兵,用的家伙也都是从库房底翻出来的老掉牙的‘万国造’,维护都费劲!我想着,这三十万两,专门用来给左路购置一批新式军火,把装备换一换!”
牛子厚听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这孩子,三十万两啊!你知道三十万两能开多少铺子,能做多少买卖?今天给你三十万,明天是不是还得五十万?我看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爹——!”牛淑欣拖长了声音,起身绕到牛子厚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摇晃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荣廷爹走得早,您不就是他亲爹吗?他对咱们家怎么样?上次铁路运价的事,要不是他出面周旋,咱们源升庆得亏多少?恐怕不止三十万吧?他给您省了多少钱,您心里没数吗?”
“嘿!”牛子厚被女儿晃得头晕,又被她的话堵得一时语塞,“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刚嫁过去几天,这胳膊肘拐得都快折了!”
这时,乌雅氏开口了,她轻轻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吵什么。”她转向牛子厚,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三十万就三十万嘛,咱们又不是拿不出。”
牛子厚看着夫人,哭笑不得:“嘿!夫人,当初是谁说的,左一个十万右一个十万的往外掏,现在倒大方起来了?”
乌雅氏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这能一样吗?当初那是投资,是买卖!现在呢?现在荣廷是咱自家姑爷!我当初不就说了,他要是成了咱牛家的姑爷,多少钱都值!这钱,花了不冤!”
“得!我这真成了散财童子了!”牛子厚无奈地一拍大腿,自嘲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笑嘻嘻的女儿,没好气地补充道,“不对,是散财老登!”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丫鬟都忍不住掩嘴偷笑。牛子厚这话等于是默许了。他知道女儿说得有道理,江荣廷的地位越稳固,实力越强,对牛家的生意和安全就越有利。这三十万两,看似是给姑爷的,何尝不是给牛家未来买的一份保险?
事情定下,牛淑欣心满意足,又在家里住了一晚,次日便准备返回延吉。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先到牛家的裕升庆钱庄提取了巨款,然后由李玉堂的卫队和牛家的商队护卫混合编组,为了安全起见,分成三批,间隔一段路程,依次向延吉进发。
一个亲兵哨长看着身后马车里那沉甸甸的银箱,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牛家护卫头领感慨:“好家伙……三夫人这娘家,真是……财大气粗啊。”
那头领咂咂嘴,压低声音回道:“兄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对牛家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的……毛尖尖!”
哨长闻言,暗暗咋舌,不再多言,只是更加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旁。
牛淑欣随着第一批队伍率先抵达延吉。当江荣廷看到马车卸下的整整十万两现银时,饶是他见惯风浪,也震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淑欣,这……你这是……”他看向一旁笑靥如花的牛淑欣,又惊又疑。
牛淑欣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关切:“你不是天天跟我说,你的左路现在惨得很么,别急,后边还有两队呢!这些钱,是爹娘给你的,拿去给你手下那些小老虎们置办点像样的家伙吧!”
江荣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紧紧握了握牛淑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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