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推门进院,手里拎着刚从市集买回的十斤辣椒,红彤彤堆在竹筐里像座小山。赵无极蹲在井边磨刀,听见动静抬头问:“真要腌?”
“假腌。”叶天一把辣椒倒进木盆,水花溅到鞋面上也不在意,“系统不是爱记笔记吗?咱们多写几页菜谱给它背。”
林婉儿从屋里出来,袖口血符微亮,她没说话,只把前日收起的真假两枚章并排放在石桌上。赵无极放下刀,搬来十口粗陶缸一字排开,缸沿还沾着去年泡菜留下的盐渍。
“每口缸底埋一枚萝卜章。”叶天一边说边蹲下身,手指在缸内壁划了几道,“刻反向符文那面朝上,别装反了。”
老李头本尊抱着酒坛晃悠出来,醉眼迷离往缸边一坐,嘴里嘟囔:“越辣越安全……越辣越安全……”话音未落脑袋一歪靠在缸沿打起呼噜。残影却悄无声息飘到院墙角,盯着柴堆方向不动。
叶天一卷起袖子,抓起辣椒往缸里码。林婉儿跟在他身后,手执长柄木勺搅拌,动作不紧不慢,血符随她手腕转动忽明忽暗。赵无极负责撒盐,一瓢一瓢匀得很,嘴里还哼着走调的小曲。
“宿主日常行为模式记录中。”系统提示音直接在叶天一脑中响起,“检测到重复性劳作,疑似伪装生活节律。”
叶天一手上不停,嘴上笑道:“腌个辣椒也算伪装?那我明天搓麻绳、后天编草鞋,你是不是得给我颁个劳动模范奖状?”
系统沉默片刻,又跳出一行字:“心跳频率与搅拌节奏同步率上升,建议加强监测。”
林婉儿搅拌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它在学。”
“那就让它学个够。”叶天一抓起一把辣椒籽撒进缸里,“学得越认真,错得越离谱。”
赵无极蹲在第五口缸前,突然压低声音:“墙外有人。”
叶天一没抬头,继续码辣椒:“让他看,正好教教系统什么叫佛系玩家的日常作息。”
老李头残影飘回院中,声音从房梁上传下来:“青铜面具人,手里拿着册子,正记配方。”
“记吧。”叶天一笑嘻嘻,“记完记得交作业,我给他打分。”
林婉儿搅拌到第七口缸时,血符突然闪了一下。她动作没停,只轻声说:“共鸣强度回升了。”
“意料之中。”叶天一把最后一颗辣椒按进盐层,“辣椒品种和第十五任宿主老家特产一模一样,系统闻着味儿就来了。”
赵无极拍掉手上的盐粒:“那家伙真跟十五任有关?”
“左手虎口有疤。”老李头残影飘到他耳边,“和老头子记忆里的一样。”
叶天一拍拍手站起来,走到老李头本尊身边,顺手给他盖了件外衣:“月蚀那天心跳不能停——这话你自己梦里说的,可别赖我头上。”
系统窗口在视野角落跳动:“行为模式采集完成。新增变量:辣椒品种溯源。启动记忆检索程序。”
叶天一瞥了一眼,笑出声:“检索吧,看看能不能搜出第十五任宿主最爱吃哪家火锅。”
林婉儿收起木勺,指尖轻轻碰了碰缸沿:“血符频率已调整完毕,系统记录的是我们想让它看到的节奏。”
赵无极伸了个懒腰:“下一步干啥?真等月蚀日掀桌布?”
“掀之前得先把桌布绣漂亮。”叶天一指了指十口辣椒缸,“让系统以为我们在过日子,其实我们在织网。”
老李头本尊突然在梦里喊了一嗓子:“盖章要快!”残影赶紧飘过去捂他嘴,院墙外的脚步声却在这时悄悄退远了。
叶天一望着月亮,袖口血符还亮着微光。他知道系统在等,等月蚀日那场终极操作。可那又怎样?反正火锅底料在他手里,辣椒花椒随他撒。
林婉儿把真章收进绣囊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假章边缘。两枚掌同时轻颤,发出极细的嗡鸣。
赵无极蹲回井边继续磨刀,金属刮擦声混着远处打更的梆子响,倒像是给谁打着拍子。
叶天一解开衣襟,把青铜片贴在心口位置,手指又敲起火锅沸腾的节奏。这次没哼歌,但青铜片震出的闷响活脱脱是捞毛肚时漏勺磕锅边的动静。
系统窗口再次弹出:“心跳模式异常波动源确认:饮食民俗行为。建议扩大监测范围。”
叶天一扣好衣扣,冲墙外扬声喊:“记完了没?要不要进来尝一口?辣不死你。”
无人应答,只有夜风掠过树梢。
林婉儿轻声说:“它信了。”
“当然信。”叶天一捡起地上一颗辣椒籽,弹进嘴里嚼了嚼,“烟火气最骗人,尤其是带着油盐酱醋的烟火气。”
老李头残影飘到院门口,声音压得极低:“青铜面具人走了,但留下了东西。”
“啥东西?”赵无极凑过来。
“一张纸,贴在柴堆背面,写着‘三日后酉时,城南桥头’。”
叶天一吐掉辣椒籽:“去呗,带上两罐辣酱,送他尝尝鲜。”
林婉儿皱眉:“太冒险。”
“不冒险怎么叫布局?”叶天一拍拍她肩膀,“系统以为我们在腌辣椒,其实在腌它的判断力。等它吃惯了这味儿,月蚀日那顿大餐才吃得下去。”
赵无极咧嘴笑:“那我明天再去买二十斤辣椒,腌满整个院子。”
“不用。”叶天一摇头,“十口缸够了,多了反而假。”
老李头本尊突然在梦里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说:“萝卜章……要埋深点……”
残影叹气:“老头子连做梦都在操心。”
叶天一望着十口辣椒缸,缸口还冒着热气似的盐雾。他知道系统在记录,在分析,在试图理解这些看似无意义的日常。可它不懂,真正的陷阱从来不在符文里,而在一勺盐、一把辣椒、一声吆喝之间。
林婉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真能骗过它?”
“骗不过。”叶天一笑,“但能喂饱它。”
系统窗口安静了片刻,突然跳出新提示:“宿主行为逻辑出现矛盾点。启动深层认知训练程序。”
叶天一看着那行字,笑得更欢:“训练吧,练得越狠,摔得越惨。”
赵无极扛起空竹筐:“我去洗缸,顺便把墙外那张纸揭了。”
“别揭。”叶天一拦住他,“留着,让系统也看看约会邀请函长啥样。”
老李头残影飘回屋檐下,声音轻得像叹息:“月蚀日那晚,心跳真不能停。”
“不停。”叶天一拍拍胸口青铜片,“我连打嗝都带着节奏。”
林婉儿把绣囊系紧,血符光芒渐弱:“权限篡改的逻辑盲区,就藏在这十口缸里。”
“对。”叶天一点头,“系统越觉得我们在过日子,越不会怀疑我们在造反。”
院墙外传来猫叫,短促一声,又没了动静。
叶天一转身进屋,临进门回头说:“明天记得买豆腐,要南边刘婆子家的,她家卤水点得够味。”
赵无极应了一声,蹲在井边继续磨刀。
林婉儿站在辣椒缸旁,指尖轻抚缸沿,血符最后一次闪动。
系统窗口彻底沉寂,仿佛在消化这一整天的“日常”。
而十口辣椒缸静静立在院中,缸底的萝卜章纹路悄然蔓延,像一张无声张开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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