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把墙外那张纸揭下来时，叶天一正蹲在灶台前试新熬的辣酱。林婉儿站在他身后，袖口血符微光未散，手指轻轻搭在他肩头，没说话。
“桥头见？”赵无极把纸递过来，“还指名要你带两罐辣酱去。”
叶天一没接纸，舀了一勺辣酱吹了吹，直接送进嘴里：“辣得够劲，配契约吃正好。”
林婉儿皱眉：“系统盯着呢，别真当是野餐。”
“就是野餐。”叶天一又舀一勺，“它越觉得我们在认真赴约，越不会防我们往契约上抹辣椒油。”
老李头本尊抱着酒坛晃进厨房，醉醺醺往门槛一坐：“签字？签呗，反正老头子当年也签过，现在不照样喝酒打呼？”
残影却从房梁飘下，声音压得很低：“青铜面具人不是善茬，第十五任宿主就是在他手里断的线。”
叶天一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所以这次我不跟他谈条件，我跟他吃火锅。”
林婉儿指尖轻点他后颈，血符频率悄然调整：“心跳同步准备好了，你蘸酱的时候别手抖。”
“抖的是他。”叶天一笑，“系统以为契约是生死状，我偏把它当菜单写。”
三日后酉时，城南桥头风不大，人不多。叶天一拎着两罐辣酱慢悠悠晃到石栏边，青铜面具人已等在那里，手里捏着一纸卷轴，纹路泛着冷光。
“宿主履约准时。”面具人声音平平无波，“契约副本，请过目。”
叶天一没伸手接，先把辣酱罐子搁在石墩上，拧开盖子闻了闻：“先尝酱，再看字。”
面具人没动，卷轴悬在半空：“系统判定，签字即生效，反悔无效。”
“谁说我要反悔？”叶天一掏出筷子，夹起一块看不见的毛肚，在空气里涮了涮，蘸满辣酱，塞进嘴里嚼得咔哧响，“我这是加料。”
林婉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心跳频率同步完成，系统误判为情绪波动。”
叶天一点点头，筷子尖蘸着辣酱，在契约背面龙飞凤舞画了个锅——锅沿冒泡，锅底燃火，锅里浮着辣椒花椒八角桂皮。
面具人沉默片刻：“你在污染契约效力。”
“我在定制口味。”叶天一舔掉筷尖最后一滴辣油，“系统不是最爱分析行为模式吗？让它猜猜这锅底料代表什么。”
老李头残影不知何时飘到桥洞底下，声音贴着水面传上来：“签字即入局——但没说不能自带餐具。”
叶天一笑着把筷子往契约上一搁：“签可以，得按我的规矩来。”
面具人终于伸手，将卷轴平铺在石面上。叶天一没拿笔，直接用筷子蘸辣酱，在签名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涮”字。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中炸开：“检测到契约认知框架异常篡改，启动紧急修正——”
叶天一抢在它说完前开口：“修正啥？我这是饮食文化输出，系统总不能歧视地方特色吧？”
林婉儿轻声补了一句：“心跳频率与辣酱挥发速率同步，系统判定为生理反应，非蓄意干扰。”
面具人手指微动，卷轴边缘泛起青光：“宿主行为超出预设逻辑，需上报重审。”
“审呗。”叶天一抱起辣酱罐子，“顺便帮我问问，第十五任宿主是不是也爱在契约上画火锅？”
面具人动作一顿。
叶天一趁机把第二罐辣酱推过去：“送你的，瓶底有惊喜。”
面具人没接，卷轴却缓缓收起，青光渐隐：“契约已录，三日后再议细则。”
叶天一冲他背影喊：“记得冷藏保存，辣味才够纯！”
人走远了，老李头残影才从桥墩后飘出来：“瓶底刻的是十五任小时候涂鸦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婉儿走到叶天一身侧，低声问：“它会上钩？”
“钩早就咬住了。”叶天一把空罐子倒扣在石面上，“系统以为我们在玩日常，其实我们在喂它吃假数据。辣酱是诱饵，火锅是障眼法，真正埋进去的是认知错位。”
赵无极从桥头柳树后探出头：“下一步干啥？真等它自己拆穿自己？”
“不急。”叶天一拍拍裤腿站起来，“先回家炖锅牛杂，辣酱刚开封，不趁热吃浪费了。”
林婉儿跟在他身后，袖口血符忽明忽暗：“系统还在记录，心跳频率得保持同步。”
“那就边吃边跳。”叶天一笑嘻嘻，“反正节奏我熟，捞毛肚三下，涮黄喉五秒，心跳跟着锅铲走。”
老李头本尊不知从哪冒出来，醉眼朦胧往叶天一肩上一拍：“盖章要快，吃饭要慢，老头子教你的还记得不？”
残影叹气：“他连梦话都在提醒你。”
叶天一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头，顺手把空辣酱罐塞他怀里：“拿着，下酒用。”
回程路上，系统窗口在视野角落闪了闪：“宿主行为模式出现非线性偏差，启动认知再训练模块。”
叶天一瞥了一眼，没理它，转头问林婉儿：“豆腐买哪家的？”
“南边刘婆子家。”林婉儿答得干脆，“卤水点得够味。”
赵无极扛着空竹筐走在最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路过市集时，他突然停下：“要不要再买二十斤辣椒？缸还空着一半。”
“不用。”叶天一摇头，“十口缸够了，多了反而露馅。”
林婉儿指尖轻碰他手腕，血符微光流转：“权限篡改的缝隙，就藏在辣酱挥发的速度里。”
“对。”叶天一点头，“系统越觉得我们在瞎折腾，越不会发现我们在调它的参数。”
夜风掠过街巷，远处传来打更声。叶天一解开衣襟，把青铜片贴在心口，手指又敲起火锅沸腾的节奏。这次没哼歌，但青铜片震出的闷响，活脱脱是捞毛肚时漏勺磕锅边的动静。
系统窗口再次弹出：“心跳模式异常波动源确认：饮食民俗行为。建议扩大监测范围。”
叶天一扣好衣扣，冲虚空扬声喊：“记完了没？要不要进来尝一口？辣不死你。”
无人应答，只有夜风掠过屋檐。
林婉儿轻声说：“它信了。”
“当然信。”叶天一捡起地上一颗石子，弹进路边水洼，“烟火气最骗人，尤其是带着油盐酱醋的烟火气。”
老李头残影飘到院门口，声音压得极低：“月蚀日那晚，心跳真不能停。”
“不停。”叶天一拍拍胸口青铜片，“我连打嗝都带着节奏。”
林婉儿把绣囊系紧，血符光芒渐弱：“权限篡改的逻辑盲区，就藏在这十口缸里。”
“对。”叶天一点头，“系统越觉得我们在过日子，越不会怀疑我们在造反。”
院墙外传来猫叫，短促一声，又没了动静。
叶天一转身进屋，临进门回头说：“明天记得买豆腐，要南边刘婆子家的，她家卤水点得够味。”
赵无极应了一声，蹲在井边继续磨刀。
林婉儿站在辣椒缸旁，指尖轻抚缸沿，血符最后一次闪动。
系统窗口彻底沉寂，仿佛在消化这一整天的“日常”。
而十口辣椒缸静静立在院中，缸底的萝卜章纹路悄然蔓延，像一张无声张开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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