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山,山势险峻,林木森森,成了赵云和剩余蜀军最后的屏障,山下简易的防御工事刚刚抵挡住魏军又一轮猛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山上,残存的万余蜀军士卒或倚或坐,大多带伤,沉默地咀嚼着所剩无几的干粮,眼神中交织着疲惫和绝望。
他们曾追随这位常胜将军征战四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困死在这荒山野岭。
山顶古刹!
赵云卸去了部分甲胄,露出肩上一道被狼牙箭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经随军医者简单处理包扎,但仍有血渍渗出,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挺直脊背,仿佛那伤口不存在一般。只是那双昔日明亮如星、锐气逼人的眼眸,此刻却沉淀着深深的疲惫与惆怅。
军师庞统坐在一旁,衣袍沾染尘土,羽扇也不知丢在何处,眉头紧锁,清瘦的脸上满是凝重与无奈。他足智多谋,善出奇策,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数十万魏军铁桶般的围困,兵力悬殊至此,任何奇谋妙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士元先生,”
赵云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寂。
“魏军势大,将这凤鸣山围得水泄不通。你……可还有良策?”
他问出这话时,心中其实已不抱太大希望,更多是一种不愿放弃的习惯性追问。
庞统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智者的无力与苦涩:“子龙,非统无谋,实乃此局……近乎死局。兵力悬殊悬殊,地利虽险,却无援军呼应,粮草箭矢皆尽……除非有天兵突降,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无比明确。
魏军此番大举突袭汉中,时机拿捏得极准,显然是早有预谋。而他们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全力围攻凤鸣山,只能说明一件事——
“荆襄那边……恐怕战事已了。”
赵云沉声道,眼中掠过一丝沉痛。
“云长、翼德他们……”
他不敢深想。二十万大军,两位大将……若真有不测,那对蜀汉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庞统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作为顶尖谋士,他比赵云更清楚,荆襄若败,关张若失,意味着什么。
处理伤口的医者退下后,赵云缓缓走到正殿那尊斑驳的佛像前。香火早已断绝,佛像金漆剥落,露出内里泥胎,却依旧悲悯地俯视着殿内众生。
“二十年前……”
赵云望着佛像,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时光流逝的沧桑感。
“先帝也曾在此山,被曹操大军围困。那时,情景与今日何其相似……绝地,孤军,强敌环伺。”
庞统走到他身侧,静静听着。
“没想到,时过境迁,凤鸣山依旧是凤鸣山,而我赵子龙打了一辈子仗,最后竟也如走马灯一般,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起始之地。”
赵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只是,我等之结局,怕是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子龙,”
庞统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你一向坚韧果决,心如铁石,纵使面对千军万马、绝境死地,也从未见你如此……惆怅过。今日这是……”
赵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斑驳的殿墙,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那时,先帝刘备意气风发,心怀大志;那时,大哥赵信神勇无敌,一杆长刀败尽天下英雄,于万军之中生擒曹操,逆转乾坤,解了凤鸣山之围,也一举奠定了其无双战将的威名,更助先帝开启了争霸天下的辉煌篇章。
那时,他们兄弟并肩,何等快意!
可如今呢?先帝早已龙驭上宾,大哥赵信杳无音信十余载,云长、翼德生死未卜,自己则身陷绝地,身边只剩下万余残兵和一位无计可施的军师……
势单力薄,内外交困。再想如当年那般,杀透重围,挽狂澜于既倒……恐怕只是痴人说梦了。
“或许,我真的是……老了吧。”
赵云低声自语,只有自己听得见。不是身体的老,而是一种心力的疲惫,一种看到故人零落、山河飘摇却无力回天的深沉悲凉。
凤鸣山下,魏军营寨连绵数十里,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将整座山峰围得水泄不通。中军大帐气势恢宏,灯火通明。
帐内,曹操高踞主位。他确实老了,须发皆白,脸上布满老年斑,身躯也略显佝偻,裹着一件厚重的貂裘,以抵御山间夜寒。但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偶尔开阖间,依旧精光闪动,透着鹰隼般的锐利与深不见底的城府。
建立魏国之后,他早已将皇帝之位传给儿子曹丕,但真正的权柄与这倾国之兵的指挥权,依旧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此番亲临汉中前线,与其说是督战,不如说是为了却一桩沉积心底二十年的执念。
下首,张辽、徐晃、曹彰等魏国硕果仅存的顶尖大将分列左右。这些面孔,赵云、乃至赵信都绝不陌生。当年中原混战、群雄逐鹿,多少名将陨落,或死于战场,或被赵信阵斩、生擒,能活到现在并依旧统兵在前的,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
“魏王,”
徐晃出列,抱拳道。
“赵云虽困兽犹斗,但凤鸣山险峻,蜀军抵抗顽强,若一味强攻,我军伤亡必重。依末将之见,不如围而不攻,断其粮水。山中无水,蜀军最多坚持数日,必不攻自溃。届时既可全歼敌军,又能生擒赵云,岂不两全?”
“徐将军此言差矣!”
张辽立刻反驳,声音洪亮。
“兵贵神速!蜀国虽朝政混乱,但诸葛亮非等闲之辈,赵云更是蜀军支柱!拖延日久,恐生变故!万一蜀国援军赶到,里应外合,我军岂不是功亏一篑?当趁其疲敝,一鼓作气,攻上山去,斩将夺旗!”
“文远将军!强攻伤亡如何弥补?那些都是跟随魏王多年的百战精兵!”
徐晃寸步不让。
“慈不掌兵!为将者岂能惜身畏死?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两位老将各执一词,在帐中争论起来。其他将领有的附和徐晃,有的支持张辽,一时间帐内声音嘈杂。
曹操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雕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猜不透这位老谋深算的枭雄此刻在想什么。
是采纳徐晃稳妥之策,还是同意张辽雷霆手段?
就在争论未休之际,帐外忽然传来亲卫清晰而略带激动的禀报声:
“大都督到——!”
声音未落,帐内嘈杂的争论声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骤然扼住!
张辽、徐晃、曹彰……所有将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躯,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仪容,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敬畏之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帐门方向。
就连端坐主位的曹操,那双一直半阖半睁的老眼,也微微睁大了些,嘴角泛起一丝带着欣慰与复杂情绪的弧度。
“呵呵,是阿樱到了。”
曹操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罕见的温和。
“诸位,随孤出帐相迎吧。”
“诺!”
众将齐声应道,声音恭敬。
帐门掀开,曹操在两名内侍搀扶下当先走出,众将紧随其后。帐外火把通明,照亮了营前空地。一辆由四匹神骏白马牵引、装饰简朴却不失大气的马车,正缓缓停稳。马车周围,是数十名身着玄甲、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亲卫骑兵,显然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卒。
所有将领,包括张辽、徐晃这等功勋卓着的老将,都在马车前肃然站立,微微躬身,抱拳齐声道:
“恭迎大都督!”
声浪不高,却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一丝畏惧。
车帘被一只从内伸出的、洁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掀开。
紧接着,一道倩影,缓缓探身,步下马车。
刹那间,仿佛周围所有的火把光芒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名身着玄黑色绣金凤纹宫装长裙的女子。裙裾曳地,腰束玉带,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修长身姿。乌云般的青丝梳成简洁而高贵的凌云髻,仅以一支碧玉凤钗点缀。
她的容颜,堪称绝世。肤若凝脂,眉如远山,鼻梁挺秀,唇似点朱。最动人的是那双眸子,清澈如秋水,明亮若寒星,顾盼之间,却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深邃。
但在这绝美容颜之下,更让人心悸的,是她周身萦绕的那股无形气场——威严、冷静、自信,仿佛天生就该执掌权柄,号令千军。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张辽、徐晃这些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沙场宿将,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超过一息。
曹樱,曹操最宠爱的孙女,魏国最年轻、也最神秘的大都督,掌控雍凉四十万精锐的实际统帅!
关于她的传说,早已在魏国军中流传。数年前,曹操病重,北方六州豪强并起,叛乱烽火席卷大半国土,许昌震动。朝中无人可用,边境大将不能轻动。正是这位当时尚未及双十年华、深居宫闱的女子,毅然请命,持曹操令牌,于许都仓促间招募十万新军,而后亲率出征。
她手段果决,用兵奇诡,剿抚并用,仅用三个月,便将波及六州的偌大叛乱彻底平定,其赫赫军功,震动朝野。
曹操康复后,力排众议,破格擢升她为魏国大都督,总督雍凉军事,执掌对抗蜀汉诸葛亮的最精锐军团。
传闻她不仅谋略超群,更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艺,曾于校场之上,轻描淡写间击败过张辽、徐晃这等成名已久的猛将,可见其文武双全。
“阿樱。”
曹操在搀扶下,向前走了两步,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爷爷!”
曹樱见到曹操,脸上那层冰冷的威严瞬间融化,绽放出一个足以令百花失色的明媚笑容,快步上前,盈盈一拜。
“孙女来迟了,让爷爷亲临险地,是孙女的不是。”
这一笑,如春雪初融,暖阳破云,让周围众将又是一阵目眩神迷,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曹操基因或许不算突出,但其妻妾皆是绝色,数代优化之下,诞生出曹樱这等集钟灵毓秀于一身的女子,倒也并非不可思议。
曹操看着眼前出色的孙女,心中欣慰,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与遗憾。他拉着曹樱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爷爷老了,许多事,已是力不从心。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心中不止一次想过,若曹樱是男儿身,他必将这万里江山、毕生基业,毫无保留地交到她的手中。可惜……她是女子,他能做的,只是在自己尚有能力时,给予她最大的支持与舞台。
“爷爷放心。”
曹樱收敛笑容,正色道,声音清越如玉磬。
“孙女此来,必为爷爷打通汉中,拿下这蜀地门户,以弥补……二十年前凤鸣山之憾!”
二十年前,曹操于此地围困刘备,眼看大功告成,却因赵信横空出世,于长坂坡万军之中将他生擒,导致功败垂成,刘备逃脱。
那一战,成为曹操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与耻辱。如今垂垂老矣,仍要亲临故地,既是为了督战,更是为了亲眼见证这耻辱被洗刷。
曹操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重重地点了点头。爷孙二人并肩而立,望向夜幕中如巨兽般蛰伏的凤鸣山。
曹樱如玉般完美的侧颜在火光照映下,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美眸中,仿佛有幽光流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大都督!”
张辽再次上前,抱拳道,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
“此刻凤鸣山上蜀军人困马乏,箭矢粮草将尽,士气低迷。末将以为,当趁此良机,连夜发动总攻,一举拿下山头,生擒赵云!万万不可给其喘息之机啊!”
曹樱闻言,缓缓转过视线,落在张辽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久经战阵的张辽心中一凛。
她朱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可。”
军令如山。
张辽、徐晃、曹彰等大将再次披挂上阵,亲自督率精锐,趁着夜色,向凤鸣山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火把如龙,喊杀震天,箭矢如蝗虫般飞向山顶,巨石滚木被拼命推下。
山顶蜀军,在赵云的指挥下,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抵抗。每一个人都知道,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赵云虽肩伤严重,但依旧挺枪立于阵前,那杆陪伴他多年的亮银枪,在火光下化作道道夺命寒星,所过之处,魏军纷纷倒地。他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用自己最后的武勇,激励着残存的士卒。
战斗惨烈到了极点。从深夜一直持续到黎明前夕。狭窄的山道上,尸体层层堆积,鲜血汇成溪流,汩汩而下,将山石泥土都浸成了暗红色。蜀军依仗地势,死战不退,魏军虽众,但在如此险峻地形下,也难以完全展开,伤亡同样惨重。
天色微明,张辽等人望着依旧牢牢掌控在蜀军手中的几处要害关隘,以及那道虽然染血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白色身影,不得不下令暂缓攻势,军队交替掩护着撤下山来。
中军大帐。张辽单膝跪地,甲胄上满是血污尘泥:“末将……攻山不利,损兵折将,请大都督责罚!”
徐晃、曹彰等人也面带愧色。
曹樱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支令箭,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山下那场惨烈厮杀与她无关。她抬了抬手,示意张辽起身。
“呵呵。”
她轻笑一声,声音悦耳,却让帐中诸将心头一紧。
“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这位老将军。不愧是五虎大将之一,常胜之名,绝非虚传。困兽之斗,犹有如此虎威,令人钦佩。”
她的话语中,竟带着一丝对对手的欣赏。
“大都督,是否……继续增兵攻山?”
曹彰忍不住问道。他年轻气盛,对赵云这位与其父同时代的名将,既有不服,也有一丝较劲之心。
曹樱却缓缓摇了摇头,美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不必了。”
众将愕然。
“此番攻略汉中,首要目标是夺取蜀地门户,击垮蜀军有生力量,为后续平定益州扫清障碍。”
曹樱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若此刻不计代价,强攻猛打,赵云必死。然则……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大都督的意思是?”
张辽若有所悟。
“赵云,位居蜀国五虎大将,更是继那位失踪的赵信之后,蜀国军方另一根精神支柱,被蜀人誉为‘常胜将军’。”
曹樱分析道,条理分明。
“若能将其生擒,押解回许都,对蜀国军心士气的打击,将远比阵斩更为严重。可令蜀人胆寒,令其将士丧气,极大有利于我大魏后续对蜀地的全面征伐。一个活的、被俘的赵云,其价值,远大于一具尸体。”
帐内众将闻言,皆是眼前一亮,心中暗赞大都督思虑深远。
“只是……”
徐晃迟疑道。
“赵云武艺超群,心志坚韧,且身处绝地,抱定死志。要想生擒……谈何容易?强行攻山,他必战至最后一刻;围而不攻,他亦会粮尽自绝……”
“所以,需要给他一点‘希望’。”
曹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极淡的笑意,那笑容美则美矣,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凤鸣山地形图前,伸出纤纤玉指,点在西南方向一处山谷。
“传令下去,全军收缩包围圈,加强对其他三面的压迫。唯独此处——”
她的指尖在那山谷位置轻轻一划。
“佯装兵力不足,露出破绽。围三缺一,虚留生路。”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
“赵云是名将,不是莽夫。他定然能看出这是陷阱。但,身处绝境,面对一线‘生机’,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为了身后士卒,他也必然会尝试。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踏入这‘生路’之后……”
她没有说完,但帐中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阳谋,更是心理战。利用赵云的责任心与对士卒的顾念,诱使他主动踏入更精妙的陷阱。
“大都督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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