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随着观察手的天灵盖被掀飞,那种令人窒息的静默,瞬间被狂暴的火力所粉碎。
几乎是在观察手倒地的同一秒,钟楼五层那个半塌的露台上,早已蓄势待发的日军重机枪,终于发出了恐怖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哒……”
那不是普通的轻机枪。
那是九二式重机枪,绰号“啄木鸟”。
这种使用7.7毫米子弹、供弹板供弹的重型杀器,射速虽然不快,但每一发子弹都蕴含着巨大的动能。
它那特有的、沉闷而有节奏的击发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凿岩机,一下一下地凿击着人的耳膜。
火舌喷吐,弹道如鞭。
密集的子弹像铁犁一样,瞬间覆盖了赵铁山藏身的茶楼二层。
脆弱的砖墙在重机枪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轰得粉碎。
木屑、砖块、灰尘,混合着被击碎的家具残骸,在房间里疯狂飞舞。
“咳咳!!”
赵铁山抱着春田步枪,整个人蜷缩在那根还没有断裂的主横梁后面。
头顶上方,子弹嗖嗖飞过,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溅起大片火星和石屑。
他根本抬不起头。
只要稍微露出一一点点身体,哪怕是一根手指,都会被瞬间打断。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那个叫佐佐木的狙击手。
那个死了观察手的日军王牌,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且精准。
他不再隐藏位置,而是利用重机枪的压制,配合着每一次机枪扫射的间隙,对着茶楼所有可能的射击孔,进行定点清除。
“砰!”
一颗子弹精准地钻进了赵铁山刚才开枪的那个墙缝。
如果不是赵铁山滚得快,这颗子弹现在已经嵌在他的脑子里了。
“被压死了!”
赵铁山按着步话机,声音里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碎石掉落的杂音。
“我动不了!那挺重机枪封锁了所有角度!
佐佐木正在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拆我的掩体!最多两分钟,我就没地方躲了!”
街道对面。
林薇紧贴着地面,看着茶楼方向那漫天飞舞的尘土,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这就是“点面结合”的恐怖之处。
狙击手逼你躲,重机枪逼你动。
一旦你动了,狙击手就要你的命;如果你不动,重机枪就把你的掩体拆光,然后再要你的命。
这是一个死循环。
唯一的破局点,在那个机枪手。
必须让那挺“啄木鸟”闭嘴,哪怕只有几秒钟。
燕子,此刻并不在地面,而是蹲伏在街道侧翼,一栋只剩下框架的三层民居的屋顶上。
直线距离两百米。高度差十五米。
中间隔着三条巷子,两片完全坍塌的瓦砾区,还有……教堂前那个没有任何遮挡的小广场。
燕子的内心,评估着风险。
如果在地面跑,必死无疑。
燕子,看了一眼那些在月光下显得狰狞错落、却又彼此相连的屋顶废墟。
从屋顶走。避开街道上的视线。那是机枪射击的死角,也是佐佐木的盲区。
然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利刃出鞘的摩擦声。
蹲伏在屋顶阴影里的燕子,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脱掉了身上那件沾满泥浆、略显沉重的作战背心,只留下一身紧身的黑色衣裤。
腰间,插着两把驳壳枪和一把乌金匕首。
右手的袖口里,藏着一只“飞虎爪”。
他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内息在经脉中疯狂运转。
他的目光,锁定了前方十米外,另一栋房屋的屋顶边缘。
“起!”
心中一声低喝。
燕子脚下的瓦片猛地一震,却没有碎裂。
借助这一蹬之力,他整个人像一只离弦之箭,冲破了夜色,朝着前方的虚空,纵身一跃!
他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残影。
那不仅仅是跳跃。
那是燕子门秘传的轻身提纵术——“云龙三折”。
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他利用腰腹的核心力量,强行扭转重心,让身体在空中滑行得更远、更稳。
“哒!”
足尖轻轻点在对面屋顶那根只有手掌宽的房梁上。
没有停顿,没有卸力。
落地的瞬间,就是下一次起跳的开始。
他在一片连绵起伏、摇摇欲坠的废墟屋顶上,开始了生与死的狂奔。
这里是常德城的上空。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巷道和燃烧的余烬。
头顶,是凄冷的月光。
耳边,是重机枪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但燕子听不见那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个落脚点。
断墙、房梁、突出的烟囱、甚至是横在空中的电线杆。
前方,出现了一个宽达六米的断裂带。
那是两栋楼之间的间隔,中间的连接部分已经被炸塌了。
普通人根本跳不过去。
燕子没有减速。
他在奔跑中,右手猛地一甩!
“嗖——”
袖中的飞虎爪带着一条细细的黑金丝索,激射而出。
钢爪精准地扣住了对面墙壁上一根裸露的钢筋。
收臂,借力!
他的身体在空中荡起,像钟摆一样划过那道致命的深渊。
在达到最高点的瞬间,手腕一抖,钢爪松脱。
他稳稳地落在对面的阳台上,顺势一个前滚翻,卸掉了所有的冲击力。
快!太快了!
他在屋顶上的移动速度,甚至超过了地面上的全速冲刺。
而且,无声无息。
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燕子,在暗夜的屋脊上掠过。
钟楼上的日军机枪手,此刻正疯狂地向着茶楼倾泻弹药,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顶的侧后方,一道黑色的死神阴影,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一眨眼的功夫。
燕子已经冲过了大半个街区。
前方,就是最后一道难关。
那是天主教堂侧面的附属建筑——一座两层高的神父楼。
神父楼与钟楼主体之间,隔着大约八米的距离。
而且,钟楼的外墙是光滑的花岗岩,没有任何攀爬点。
唯一的连接点,是位于钟楼三层位置的一根粗大的铜制排水管。
那根管子距离神父楼的屋顶,有足足五米的水平距离,而且高度还要高出三米。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角度。
跳过去?根本不可能抓住。
燕子停在神父楼的屋脊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连续的高强度爆发,让他的体力消耗巨大,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排水管,又看了一眼头顶五层露台上,正在喷吐火舌的重机枪枪口。
距离,只有垂直的二十米了。
茶楼那边,墙体已经开始坍塌,赵铁山被逼到了死角。
“拼了!”
燕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助跑!
加速!
在那倾斜的屋脊上,他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在冲到屋檐边缘的最后一刹那,他猛地一脚踏在翘起的飞檐上!
整个人腾空而起,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冲向了那面冰冷坚硬的钟楼外墙!
他在空中,右手再次甩出了飞虎爪。
但这还不够。
爪子只能抓点,不能让他贴墙。
就在飞虎爪扣住排水管上方的一处石雕兽首的同时。
燕子的左手,猛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乌金匕首。
“喝啊!!”
一声暴喝。
借助飞虎爪的拉力,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向墙壁。
在撞击的瞬间,左手的匕首,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扎进了花岗岩石缝的灰浆里!
“滋——!!”
匕首在墙面上划出一道火星,下坠了一尺,终于卡住了!
他的身体,悬挂在了半空中。
右手拉着飞虎爪的丝索,左手握着插在墙里的匕首。
整个人,像一只壁虎,死死地贴在了钟楼垂直的外墙上。
剧痛,从撞击的胸口和拉扯的手臂传来。
但他没有时间喊疼。
头顶上方五米处,就是五层露台的边缘。
那挺重机枪的咆哮声,近在咫尺,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甚至有滚烫的弹壳,从露台边缘滚落,砸在他的脸上和肩膀上,烫起一个个水泡。
“到了。”
燕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在机枪手的正下方。
这是一个绝对的射击死角。
也是灯下黑的盲区。
他松开了匕首,双脚蹬着墙壁,完全依靠右臂和飞虎爪的力量,开始向上攀爬。
一下,两下。
动作轻盈而迅速。
转瞬之间。
一只黑色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五层露台的石栏杆边缘。
露台上。
日军机枪手正打得兴起,副射手正忙着往供弹板上压子弹,指挥官正拿着望远镜观察弹着点。
没人注意到,在这个除了鸟没人能上来的绝壁边缘,多了一只手。
紧接着。
一颗脑袋,缓缓地,探了上来。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嘴里,横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燕子的双眼,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抖动的机枪手背影。
他的双臂猛地发力。
整个人,像一阵黑色的旋风,翻上了露台!
猎物,终于摸到了猎人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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