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下,黑云压城。
当然,那不是云。那是十万狼族骑兵汇聚成的黑色海洋。马蹄声停止了,但这数十万生物的呼吸声汇聚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种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
空气里全是土腥味和羊膻味,浓烈得让人窒息。
冒顿骑在汗血宝马上,立于阵前。他看着山上那支瑟瑟发抖、看似已经弹尽粮绝的汉人军队,脸上露出了猫捉老子般的戏谑。
“周辰。”
冒顿挥动马鞭,指着山顶那面破损的龙旗,“你也有今天?当年汉高祖刘邦被困以此,还得靠女人行贿才捡回一条命。今天,我看谁能救你?”
山顶上,一片死寂。
大周的士兵们缩在简易的掩体后面,很多人手里拿着空了的罐头盒子,眼神呆滞(装的)。
周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刺刀挑起最后一块黄桃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甜腻的汁水。
“吃完了吗?”
他随手把铁皮罐头扔下山坡。
哐当,哐当。
铁罐子在石头上弹跳,一直滚到狼族的前锋脚下。
“吃完了,就干活。”
周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脸上的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漠。
“把布掀了。”
哗啦。
掩体最前沿,十块灰色的帆布被猛地掀开。
露出来的不是火炮,也不是弩机。
那是十架造型怪异的机械。
它们有着沉重的铁轮底座,架子上横卧着一捆粗大的铜管,像是捆在一起的管风琴。铜管的尾部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漏斗状供弹仓,侧面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摇把。
“这是什么?”
山下的冒顿眯起眼睛,“乐器?这汉人皇帝死到临头还要奏乐?”
“管他是什么!”
旁边的万夫长拔出弯刀,兴奋地嚎叫,“冲上去!砍了他们的头!抢光他们的罐头!”
“杀——!!!”
牛角号吹响。
十万狼族骑兵同时发动。
大地在颤抖。黑色的潮水向着白登山涌来,那种视觉冲击力足以让任何意志不坚定的人尿裤子。前排的骑兵举着火绳枪,后排的骑兵挥舞着马刀,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
三百步。两百步。
这种距离,已经是火绳枪的射击范围。
但山顶上的汉军没有开枪。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甚至有人还在打哈欠。
一百步。
狼族骑兵已经能看清汉军脸上的表情——那不是恐惧,那是怜悯。
“摇!”
凌素站在一架铜管机器旁,手里拿着令旗,猛地挥下。
十名赤着上身的壮汉,咬着牙,双手握住那个沉重的摇把,开始疯狂转动。
咯吱、咯吱、咯吱。
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铜管束开始旋转。
紧接着,一种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声音炸响了。
滋————!!!
不是“砰砰”的单发声,也不是“轰”的爆炸声。
这声音像是有无数匹布帛被同时撕裂,又像是死神在磨牙。
十条火舌,从旋转的铜管口喷涌而出,连成了一道持续不断的火鞭。
这就是“暴风一号”多管转轮机枪。
虽然它是手摇的,虽然它用的是黑火药,虽然它的射速只有每分钟两百发。
但在每分钟两千发子弹的金属风暴面前,血肉之躯就像是豆腐一样脆弱。
冲在最前面的狼族骑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的闷响。
第一排骑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抹了一把,瞬间消失了。
人也好,马也好,在这一刻都被打成了筛子,被打成了烂肉。
并没有停止。
只要摇把还在转,火舌就不会停。
后续冲上来的骑兵撞在前面的尸体上,然后被紧随其后的弹雨撕碎。
一百步的距离,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线。
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形成了一道尸墙。血液汇聚成溪流,顺着山坡往下淌,染红了白登山的岩石。
“这……这是什么……”
冒顿的战马被流弹擦伤,惊恐地跳跃。他呆呆地看着前方。
没有箭雨,没有硝烟弥漫(因为无烟火药还没完全普及,烟雾还是有的,但被风吹散)。只有那种令人绝望的“滋滋”声,和成片成片倒下的族人。
“卡壳了!三号机卡壳了!”
山顶上,一名机枪手大喊,摇把卡死转不动了。
“用锤子砸!”
凌素冲过去,手里拿着一把铁锤,照着供弹仓狠狠敲了一下。
哐!
震动让卡住的子弹归位。
滋——!
火舌再次喷涌。
这不是战争。
这是工业流水线般的屠宰。
狼族的勇气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们可以面对刀剑,可以面对火炮,但面对这种看不见、躲不掉、连绵不绝的死亡风暴,他们的信仰碎了。
“长生天啊……这是魔鬼!魔鬼!”
前锋崩溃了,掉头就跑,冲散了后军。
十万大军,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变成了十万头受惊的野猪,在荒原上四散奔逃,互相践踏。
“停。”
周辰抬起手。
摇把停止转动。滚烫的铜管冒着青烟,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山坡下,是一片死寂的尸山血海。
叶狂站在一旁,手里的刀早就掉在了地上。他看着那些冒烟的机器,喉结滚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重塑了。
“陛下……以后……还需要骑兵吗?”叶狂声音干涩地问道。
“需要。”
周辰看着那些逃窜的狼族背影,“骑兵是用来追击的,用来打扫战场的。去吧,别让他们跑了。”
“是!”
叶狂捡起刀,跳上战马,带着五千骑兵冲下山去。
但他知道,属于骑兵的辉煌时代,在今天,在白登山下,彻底结束了。
周辰没有去追。
他站在山顶,目光越过满地的尸骸,越过北方的草原,一直投向更遥远的东方。
那里是大海的方向。
“北边平了。”
周辰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地图。那不是大周的疆域图,而是一张画满了海洋和陆地的世界草图。
“冒顿跑不远,他会被叶狂赶到极西之地,去祸害那些金发碧眼的人。”
“我们的目光,该换个地方了。”
温心怡走到他身后,递上一件披风。
“陛下,沿海急报。那种挂着骷髅旗、装着巨炮的西洋大船,又来了。这次来了十艘,轰塌了泉州的港口。”
“十艘?”
周辰系好披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摸了摸身旁那架还在发烫的机枪。
“正好,朕的这些新玩具,还没玩够呢。”
“传令,班师回朝。”
“工部造船厂的龙骨应该铺好了。朕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海上霸主知道,这片大海,以后姓周。”
草原的惊雷散去,大海的波涛正在涌起。
大周帝国的征途,从陆地延伸向了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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