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景仁宫正殿的窗棂,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皇后宜修身着明黄凤袍,端坐于上首,神色平和。胤禛坐在她身侧,面色沉肃,目光扫过下方依次而坐的众妃嫔:华贵妃年世兰、齐贵妃李静言、敬妃冯若昭、丽嫔费云烟、柔嫔曹琴默、甄嫔甄嬛、郭络罗嫔郭络罗·芜妍、静贵人博尔济吉特·青鸾、欣贵人吕盈风、慧贵人安陵容、嘉贵人沈眉庄……
一张张或明媚、或沉静、或忐忑的面容,此刻都因皇帝方才那番话,而染上了深思与凝重。
胤禛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
“朕与皇后、皇贵妃商议,尔等青春入宫,多年侍奉,有功于社稷。如今四海升平,朕不愿再见六宫寂寥,误了尔等终身。故,特开恩典:凡宫中妃嫔,无论位份高低,可自愿请旨出宫。朝廷厚赠妆奁,妥善安置,许尔等归家、或另觅居所,婚嫁自由,安度余生。”
“若有皇子公主者,去留亦可自决,朕与皇后、皇贵妃必妥善安排,不使骨肉分离。至于愿留宫者,一切供奉如旧,颐养天年。”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温和:
“不是驱逐,乃是恩赏。朕盼尔等,后半生能得自在喜乐,而非困守宫墙。朕给你们时间思量,有何要求,皆可直言,朕与皇后、皇贵妃,会尽力周全。”
话音落下,殿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巨大的冲击过后,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众人眼中翻涌。震惊、茫然、难以置信,随即是深沉的思索,以及对未来模糊的悸动的勾勒。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郭络罗·芜妍。
她起身出列,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抬起头时,褪去了往日刻意的娇媚,眼神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狠绝。
“皇上,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清晰坚定:
“臣妾愿求出宫。”
胤禛颔首:
“准。你可有要求?”
芜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臣妾求皇上为臣妾做主。臣妾的嫡长兄,郭络罗如今的家主,为人刻薄,贪婪无度,多年来以臣妾生母相挟,逼臣妾在宫中争宠谋利,更仗着臣妾微末名分,在外横行乡里,败坏门风!臣妾不愿再受其挟制,亦不忍母亲在府中受苦!臣妾求皇上,依律惩处!臣妾愿出宫
归家奉养母亲。从今往后,郭络罗家,臣妾……要做说一不二的家主!”
她这番话,说得又狠又绝,却也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狠劲与清醒。与其在宫中无宠终老,不如借皇帝这把最锋利的刀,斩断家中枷锁,回去做个手握实权、无人敢欺的“姑奶奶”。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冷然。
他早知道郭络罗家有些不像话,却不知内情至此。他看向皇后,又看向一旁静立的泠雪。见二人微微点头,便沉声道:
“准。朕会派人详查郭络罗家主所为,若有不法之处,定不轻饶。你既愿归家,朕赐你黄金千两,允你母亲入宗族祠堂,享受尊荣。郭络罗家,由你当家。”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恩典!”
芜妍重重叩首,再抬头时,眼中竟有泪光,却是释然与快意。
接着,博尔济吉特·青鸾也站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打扮,声音平静无波:
“臣妾亦愿出宫。臣妾生于草原,长于马背,不愿被宫中规矩拘束。出宫后,臣妾想去看看这大清山河,或许也会去江湖上走走。若有机会,愿往皇贵妃娘娘的书院,教授骑射之术,略尽绵力。”
她的选择洒脱不羁,符合她一贯清冷的性子。
胤禛亦准了,同样厚赐于她。
齐贵妃李静言和敬妃冯若昭对视一眼,携手出列。
齐妃脸上带着笑,抢先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和敬妃妹妹商量好了,我们都留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我们想去圆明园。那边地方大,景致好又清净。臣妾养的那些猫儿狗儿也可以带过去。还有弘时,也会常去看我们。敬妃妹妹也觉得好,是不是?”
敬妃温婉一笑,点头附和:
“是,臣妾与齐贵妃姐姐投缘,愿一同前往圆明园相伴。弘时孝顺,有他常来,我们也不寂寞。”
她们的选择,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情与实在的考量。胤禛自然无有不允,特意下旨将圆明园中一处临水开阔、景致极佳的院落拨给二人,一应用度从优。
丽嫔费云烟扭着帕子想了想,道:
“皇上,臣妾不出宫了。宫里住惯了,出去反倒不自在。臣妾就想在延禧宫住着,平日里琢磨琢磨胭脂水粉。对了,”
她眼睛一亮:
“臣妾想在宫外开个铺面,和皇贵妃娘娘的玉颜阁合作,卖些玉颜阁的东西。臣妾也能第一时间用上!”
她这算盘打得精,留在宫里养老有保障,宫外产业还能赚钱解闷。胤禛被她这实诚又带点小算计的模样逗得有些好笑,看到泠雪点头于是也准了。
欣贵人吕盈风和柔嫔曹琴默也一同表示,暂时不离宫,要等温宜和淑和两位公主再大些,学业有成,或许婚配之后,她们二人再作打算,或许也结伴去圆明园寻齐贵妃敬妃作伴。
皇后宜修, 定是未来的太后,自然不在考量之列,只是温声对众人道:
“无论去留,本宫与皇上、皇贵妃,都会妥善安排,必不叫任何人受了委屈。”
华贵妃年世兰抚了抚怀中乖巧的女儿璟恬娇声道:
“皇上,臣妾的恬儿还没长大呢。臣妾先在宫里再住些日子,陪陪昭姐姐,等恬儿大些再说。反正昭姐姐在哪儿,臣妾就在哪儿。”
她虽骄纵,但如今有女万事足,对泠雪的依赖也是真心实意。
甄嫔甄嬛起身,神色安然: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在万松书院任教,颇有所得,亦能时常见到绾春。臣妾愿继续留在书院,教书育人。绾春如今也在书院蒙学,与雯珺公主、温宜公主、淑和公主一同进学,臣妾能就近教导,于心已足。”
她的路,早已在书院中越走越宽,桃李芬芳,连女儿的未来也一并照亮。
嘉贵人沈眉庄最后开口,她面色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豁达与释然:
“臣妾愿出宫。家中父母年迈,兄长亦已自立门户。臣妾想承欢父母膝下。若蒙皇上恩准,臣妾……想招婿入门。”
她顿了顿,在众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坦然道:
“人选……臣妾已有考量。是太医院前院判温实初温太医之子,温实初。他承袭家学,医术精湛,仁心仁术,如今在京中也颇有医名。臣妾与其相识多年,知其品性。招其入门,一则可奉养父母,二则……也得一知心人相伴。”
她与温实初,在甄嬛早产后养病期间便多有接触,后来在书院教书时亦有交流,情愫暗生。如今能借此机会,挣脱枷锁,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沈眉庄的品性才学他是知道的,能得此归宿,亦是佳话。
“准。朕给你们赐婚,风光操办。”
唯有慧贵人安陵容, 在众人或已做出决定,或已表明意向时,依旧垂首沉默。
直到胤禛问及,她才起身,福了福,声音清晰:
“回皇上,臣妾……尚未想好。恳请皇上,容臣妾再思量两日。”
胤禛知她性子谨慎,亦不勉强,点头应允。
景仁宫的会议散了,众人心思各异地离去。
有人已开始憧憬宫外的天空,有人筹划着未来的日子,也有人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是夜,承乾宫的灯火已熄了大半,只余寝殿内几盏小小的宫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安陵容求见。
泠雪已卸了钗环,只着一身寝衣,长发披散,在灯下翻阅着书院明日要用的章程。见安陵容进来,神色间带着罕见的恍惚与挣扎,她示意琥珀退下。
“陵容?这么晚了,可是想好了?”
泠雪放下章程,温声问。
安陵容走到她面前,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灯下的皇贵妃,褪去了白日的一切威仪与光环,气质清冷如月,却又因那身柔软的寝衣和散落的青丝,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就是这样的她,当年在选秀时,如同明月清辉,照进了自己灰暗的世界。
“娘娘……”
安陵容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臣妾……不知该如何选。”
泠雪静静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出宫是是自由。可宫外……没有娘娘。”
安陵容抬起头,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汽,却又亮得惊人,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埋在心底多年的心事,一点点剖开:
“从选秀那天,娘娘化名季明月帮臣妾解围起,从娘娘教臣妾习字读书,给臣妾机会,让臣妾找到立足之地起……陵容的心,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了。”
她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太近,只是痴痴地望着泠雪,泪水无声滑落:
“陵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是大逆不道。娘娘是明月……陵容怎敢有半分逾越之想?陵容只是……控制不住。看到娘娘,便觉得心安。娘娘夸我一句,我能高兴好几天……”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如今……娘娘和皇上要给所有人出路。陵容的出路在哪里?陵容也怕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终有一日会成了娘娘的负累,污了娘娘的清名……”
她终于将最隐秘也最真挚的情感摊开在泠雪面前,不是祈求回应,是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与无措。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和安陵容极力压抑的啜泣。
泠雪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心中没有惊骇或厌恶,只有深深的怜惜。
她早知安陵容对她依赖甚深,却不知这依赖下,竟藏着如此深重的情愫。
她起身,走到安陵容面前,伸出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自然带着安抚的意味。
安陵容的身体僵住,随即颤抖起来,泪水瞬间决堤,浸湿了泠雪肩头的衣衫。她不敢回抱,只是僵硬地站着,任由自己彻底地崩溃。
良久,泠雪才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柔却坚定,在她耳边低语:
“陵容,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这么看重我。”
安陵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无声的抽噎。
“这份情意很珍贵,但也不该成为困住你的牢笼。”
泠雪松开她,双手扶住她单薄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包容:
“你还年轻,人生还很长。宫外的天地很大,有山川湖海,有市井烟火,也有无数种活法。你聪明、坚韧、有手艺,离开了宫廷,未必不能活出另一番精彩。至于我……”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
“我永远是你的姐姐。无论你在哪里,若需要帮助,我永远在。”
她从自己的红漆木盒中拿出一块晶莹温润的羊脂玉腰牌。这腰牌是她早年得康熙帝赏赐的,证明她独一无二的昭明格格的身份的腰牌。
这么多年一直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她将腰牌放在安陵容的手上。羊脂玉温润养人。
“这个送你。这是康熙爷赐我的,跟了我许多年,见它如见我。”
泠雪柔声道:
“无论你最后如何选择,都别忘了,你首先是安陵容自己,然后才是其他。你的喜乐,你的前程,该由你自己决定,而非系于任何人身上。好好想想,嗯?”
安陵容低头,看着带着泠雪名字的腰牌,温润的光泽仿佛能照进心底最冷的角落。
几乎将她压垮的无望爱恋,在这包容的拥抱、坦诚的劝解和信物面前,奇异地开始松动。
不再是窒息的占有,而是一种更绵长更洁净的牵挂与追随。
她抬起头,眼中泪痕未干,却已没了方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与坚定。
她端端正正地跪下,对泠雪磕了三个头。
“娘娘教诲,陵容铭记于心。”
她再抬头时,声音平静了许多:
“陵容决定留在宫中。闲暇时,仍去书院教授技艺。娘娘于陵容,是此生不可多得的美满。能时常得见娘娘,陵容已经很开心了。”
她选择了一条折中的路。
不离宫,不远走,就留在能看到明月清辉的地方,以一种更坦然也更安全的方式,默默守护自己的寄托。同时,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寄托。
泠雪看着她,知她心意已定,亦不再劝。弯腰将她扶起,温言道:
“好。那便留在宫里。想见我,随时可来。”
安陵容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浅浅笑容。那笑容里仍有倾慕,却多了释然与安宁。
夜深了,安陵容告退离去,背影在廊下灯光中,显得比来时挺直了许多。
泠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这深宫之中,情之一字,形态万千。她能做的,唯有尊重,引导,并给予力所能及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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