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晨雾还没散,萧月落正用细布擦拭林星回的三清戟。
银纹在朦胧天光里泛着冷润的光,她指尖抚过戟身刻着的云纹,忽然抬头:
“要不要把落月剑给你?”
林星回正系道袍的腰带,闻言笑着摇头,将醉仙葫芦挂在腰间:
“有这杆戟足够了,说理不用利剑。”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指尖沾了点露水,轻轻点在她额角的淤青上:
“今日你在县衙外的茶摊候着,见我摇铜铃三次,就去找金沙帮的阿六。”
萧月落抓住他的手腕,往他袖袋里塞了个油纸包:
“苏月的解毒丹,万一他们用蛊毒。”
纸包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是昨夜她连夜烘燥的。
林星回接过包好塞进袖中,又从怀里摸出块皱巴巴的麻布。
正是赵婶画的破窑图,边角已被摩挲得起毛。
“我先去问县令要张铁匠,再提破窑的事。”
他将图纸折成方块藏进衣襟。
“你留意茶摊老板的动静,赵婶说他是县衙的眼线。”
萧月落帮他理了理道袍的领口,青布浆洗得有些发硬,却被她熨烫得平整。
“记住,别硬拼。”
她指尖划过他腰间的葫芦。
“实在不行就用它,酒气能盖过内力波动。”
林星回点头,伸手替她将滑落的鬓发别到耳后:
“放心,清虚道长教过我,以柔克刚。”
晨光穿破雾霭时,林星回已提着三清戟站在县衙外。
朱漆大门虚掩着,两个衙役斜倚在门旁,腰间佩刀的刀鞘积着厚尘,见他穿道袍,立刻横刀拦住:
“哪来的野道士?县衙重地也敢闯!”
林星回抬手稽首,声音清润如晨钟:
“贫道林星回,求见县令大人,问三件事。”
他指尖叩了叩戟杆,银纹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大牢的百姓为何失踪?”
“城西破窑的鼓声何来?”
“衙役臂上的蛇纹是何标记?”
衙役被问得一怔,随即啐了一口:
“哪来的疯话!再啰嗦就打出去!”
说着就要推搡,林星回手腕微沉,三清戟稳稳扎在青石板上,震得两人踉跄后退。
门内突然传来脚步声,主簿探出头来,见是个持戟的道士,皱眉道:
“县令大人在堂上,要告就滚去递状纸!”
林星回没动,目光扫过主簿腰间的腰牌。
正是萧月落提过的私铸样式,边缘还沾着点暗红污渍。
“贫道不是告状,是说理。”
他提起三清戟,戟尖拖地,在石板上划出浅痕。
“若大人不愿见,贫道便在此等,直到百姓出来。”
主簿被他的气势慑住,只得恨恨地往里传话。
不多时,里面传来惊堂木拍案的脆响:
“带他进来!”
公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县令高坐堂上,锦袍上绣着獬豸图案,却被他养得滚圆的肚皮撑得变形。
见林星回提着戟进来,他眼皮都没抬:
“道士不好好炼丹,来管县衙的事?”
“大人管着一方百姓,却任人在城西炼蛊,算得什么父母官?”
林星回站在堂中,道袍下摆扫过冰冷的地砖。
“赵婶的儿子被打断腿,张铁匠无故下狱,大牢里的百姓去哪了?”
县令猛地拍响惊堂木,茶沫溅在案上的卷宗上:
“一派胡言!”
“本县治下国泰民安,哪来的炼蛊?”
“再敢造谣,就按通匪论处!”
他话音刚落,两侧衙役立刻拔刀,刀刃映着日光,闪着寒芒。
林星回却笑了,从衣襟里摸出块布片。
正是萧月落从摩罗教众身上扯下的,蛇纹在堂中烛火下狰狞可怖。
“这是摩罗教的标记,大人的衙役臂上也有。”
他又掏出破窑图。
“城西破窑藏着陶罐百余个,夜里鼓声震得百姓难眠,大人真的不知?”
县令的脸色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铁青。
他盯着布片看了半晌,突然冷笑:
“就算有又如何?那是东厂的人!你敢管?”
他拍着案几,声音陡然拔高。
“东厂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全尸!”
“东厂?”
林星回的声音骤然变冷,指节因握戟而泛白。
县令见他神色不对,愈发得意:
“知道就好!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本县就以通敌罪拿你!”
他朝衙役使个眼色。
“给我拿下!”
衙役们蜂拥而上,刀风直逼面门。
林星回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避开,三清戟在他手中轻转,戟杆横扫,精准敲在为首衙役的手腕上。
只听 “当啷” 一声,刀落在地上,其余人见状更是凶悍,却被他以拂尘般的柔劲一一挡开。
正是清虚子教他的拂尘代枪术,融道家柔劲于戟法之中。
不过片刻,衙役们便个个捂着手臂蹲在地上,没人受伤,却都没了力气。
县令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他说不出话:
“你、你敢拒捕?”
“贫道只是说理。”
林星回走到案前,戟尖距县令的锦袍不过三寸。
“张铁匠在哪?他藏的兵符拓片呢?”
县令浑身发抖,却仍嘴硬:
“我不知道!张铁匠早就病死了!”
话音刚落,堂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进来:
“大人!不好了!茶摊的妇人要闯进来!”
林星回心头一紧。
是萧月落。
他刚要转身,就见萧月落提着针线筐冲进来,粗布蓝衫上沾着尘土,脸上的灶灰已被汗水冲花:
“他们要放箭!”
原来茶摊老板见林星回久不出来,悄悄给后衙发了信号,弓箭手已在墙头就位。
县令见状立刻喊:
“放箭!把这两个乱党都射死!”
林星回一把将萧月落拉到身后,三清戟猛地竖在地上,内力灌注之下,银纹突然亮起。
他大喝一声,戟身横扫,卷起的气流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打落。
萧月落趁机从筐里摸出铜铃,用力摇出两长两短的信号。
那是通知金沙帮接应的暗号。
“你以为东厂能保你多久?”
林星回盯着县令,声音冷得像冰。
“北离的姜御琼女帝与林家有旧,玄甲军旧部遍布四方,你藏的血蛊引,迟早会送你上断头台。”
县令的脸色彻底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他望着林星回眼中的寒光,突然哭丧着脸:
“张铁匠在大牢地牢!兵符拓片藏在他的打铁铺灶台里!破窑的祭品是今晚子时送……”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主簿慌慌张张地进来:
“大人!东厂的人来了!”
林星回与萧月落对视一眼,知道不能久留。
他提起三清戟,拉着萧月落就往堂外走,路过县令身边时,冷冷道:
“若今晚百姓少了一个,我必回来取你狗命。”
两人刚冲出县衙,就见金沙帮的阿六带着十几个弟兄候在巷口,个个手持长刀。
“萧姑娘,林道长,快跟我走!”
阿六引着他们往破庙方向跑,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奔出半里地,萧月落突然停下脚步,从筐里摸出块木炭:
“等一下。”
她蹲在墙角,快速画了个蛇骨标记。
那是林静姝留下的暗号,金沙帮见了便知有紧急情报。
“让阿六把这个传给北离帝姬姜御琼。”
喜欢星回月落沧海劫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星回月落沧海劫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