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屿的坐标如同冰原上最后一簇鬼火,在南极永恒的寒夜里明灭不定。而京都核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此刻已是一片死寂。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直线,如同最终的判决书,宣告了楚母充满贪婪与罪恶的一生,以这种仓促而狼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那枚曾灼烫刺骨、藏匿着最终密钥的纹身,随着生命的消逝,其下的能量波动也如同燃尽的灰烬,彻底归于沉寂。
唯有那串由GSY特制、内含纳米级监听器的琉璃仿珠,在混乱的善后工作中,被一名动作麻利、神情冷漠的“护工”,借着整理遗物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塞回了楚母僵直冰冷的手边,与真正碎裂后又被粗糙黏合的真品佛珠并置。仿珠内部,微不可察的能量源悄然启动,如同蛰伏的电子耳,开始持续捕捉病房内残留的、关于楚家最后气息的每一丝震动。
璃光城堡,战略分析室。
巨大的光屏上,“冰渊”核心数据被解锁后的洪流仍在奔涌,楚家数十年经营构建的灰色帝国版图正被层层剖析,冰冷的罪证条目如同雪崩般倾泻。然而,主屏幕旁的一个小分屏上,正实时跳动着来自那枚仿制佛珠监听器传回的音频波形图,以及经过AI降噪处理的、断断续续的对话片段。
顾司衍与颜清璃并肩立于光屏前。方才亲眼见证楚母生命终结与最终密钥激活时的那一丝复杂心绪,已被眼前更为庞大、更为具体的罪恶清单所取代。颜清璃琉璃色的眼眸锐利如冰刃,飞速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隐秘的政商勾结名单、以及被窃取的“琉璃盾”技术用于非法途径的证据。她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颚微收,那是极力压制内心翻涌怒火的表征。
顾司衍的手臂始终稳稳环在她的腰间,如同最坚实的锚,固定着她在这片由仇恨与真相构成的惊涛骇浪中。他熔金色的瞳孔同样紧锁着屏幕,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与掌控的冷静。神经共生链接那头,他清晰地感知着她情绪的变化——那并非崩溃或失控,而是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的愤怒,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凛然。
“看来,楚家比我们想象的,更早、更深地烂到了根子里。”颜清璃的声音清冷,指尖虚点向屏幕上一份与境外某敏感实验室的资金往来记录,那实验室的研究方向,赫然与神经控制和生物武器相关。“他们窃取的,远不止财富。”
“贪婪没有底线。”顾司衍低沉回应,指尖在虚空中轻划,调出另一份关联文件,“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留下的尾巴更多,破绽更大。清理起来,会更彻底。”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仿佛在规划一场大型外科手术。
就在这时,监听器分屏传来的音频波形突然剧烈波动,AI处理后的对话变得清晰起来——
是楚昊然与周雅的声音,显然他们已接到了医院的通知,赶到了现场。背景是医护人员程式化的交代和仪器移动的噪音。
楚昊然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穷途末路的暴躁:“……怎么可能突然就……一定是颜清璃!那个贱人搞的鬼!还有顾司衍!”他似乎猛地砸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周雅的声音则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疏离:“昊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处理后事,还有……想想我们自己怎么办。”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警觉,“你妈之前一直不对劲,尤其是那串佛珠……我觉得,我们可能都被算计了。”
“算计?”楚昊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戳破伪装后的惊怒,“周雅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信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觉得我家……”
“我不是怀疑楚家,”周雅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我是怀疑,你妈手里有些东西,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甚至……可能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她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
监听器里传来楚昊然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周雅似乎转身欲走的脚步声。
“你去哪儿?”楚昊然厉声问。
“回去。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周雅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楚昊然,我劝你也冷静点。现在……已经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了。”
音频到此,伴随着周雅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和楚昊然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分析室内一片寂静。
颜清璃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靠向身后的顾司衍。“周雅比楚昊然聪明。”她轻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她已经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可惜,退路早已被堵死。”顾司衍漠然接口,指尖的冰裂纹戒指蓝光微闪,调出了周雅名下几个隐秘账户的实时监控数据,上面正显示着异常的资金流动,“她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加速坠落的轨迹。”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呵护:“这些杂音,不值得你费神。‘冰渊’的数据足够钉死他们所有人。接下来,是技术活和体力活。”
他的话语意在将她从这些肮脏的对话中剥离出来,专注于更宏观的掌控。复仇的终局,不需要她的双手亲自沾染这些渣滓的恐慌与互相撕咬。
颜清璃明白他的用意。她闭上眼,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沉稳的心跳,将监听器里传来的那些令人作呕的对话摒除在外。是的,楚母已死,密钥已得,核心罪证尽在掌握。楚昊然的狂怒,周雅的算计,都不过是覆灭前最后的尘埃飞扬。
“「璃心,”她睁开眼,目光已恢复绝对的清明与冷静,“整合所有从‘冰渊’解密的数据,分类归档,生成最终证据链报告。优先级:涉及国家安全及‘琉璃盾’技术滥用的部分。”
“指令确认。数据整合中……证据链报告生成预计需要1小时37分钟。”「璃衣」高效回应。
顾司衍补充道:“同步准备新闻通稿框架,时机一到,全球发布。”他的目光掠过屏幕上楚家那庞大的罪恶网络,熔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他要的,不仅是法律的审判,更是舆论的彻底清算,是将楚家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庞大的机器高效运转。
顾司衍揽着颜清璃,转身离开光屏前弥漫的冰冷数据气息,走向分析室配套的休息区。他扶着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琉璃苣花茶递到她手中。
“休息一下。”他低声说,自己也在她身侧坐下,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着她,“今晚……辛苦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因长时间凝神而留下的细微痕迹。神经链接那头,他传递来的不再是分析时的绝对理性,而是如同深海般沉静的抚慰,一点点化解她精神上最后的紧绷。
颜清璃接过茶杯,温热的瓷壁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她靠向他,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他,轻轻啜饮了一口带着安抚效用的花茶。清雅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让她因过度接收信息而有些疲惫的大脑稍稍舒缓。
“比起过去的囚禁,今晚……算不得辛苦。”她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后的慵懒,“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像是终于搬开了压在心头最大的一块巨石,尽管前路仍有扫尾的工作,但最沉重、最黑暗的部分,已然跨越。
顾司衍因她这句话,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他收拢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颌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她发间清冷的香气混合着花茶暖意的独特味道。
“以后,只会更轻松。”他低沉承诺,如同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所有沉重的、肮脏的,我都会替你挡在外面。”
他的情话,总是这样,不带太多华丽辞藻,却有着磐石般的重量和温度。颜清璃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更紧地依偎着他,用行动表达着她的信赖与安心。
静谧在休息区内流淌,与一墙之隔的分析室内那些冰冷的数据处理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加密通讯频道再次传来了林惊蛰的声音,这一次,带着一丝技术性的汇报:“仿制佛珠监听器信号稳定,持续传输中。已捕捉到楚家核心成员(楚昊然、楚父、周雅)将于一小时后在楚宅书房进行紧急密谈。是否进行重点监听并录音?”
顾司衍眸光微闪,与怀中的颜清璃对视一眼。
“准。”他言简意赅地回应。
“指令确认。监听程序已设定最高优先级。”林惊蛰道。
看来,楚家的丧钟,即将由他们自己,敲响最后的音符。
顾司衍低头,吻了吻颜清璃的额角:“看来,我们还能赶上听一场……免费的‘告别演说’。”
他的语气带着冰冷的讥诮。
颜清璃微微扬唇,那笑容清浅,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希望他们的‘演出’,不会太令人失望。”
她的话音刚落,主卧方向的内线通讯器却突然亮起,传来了璃音管家略显急促的声音——
“先生,夫人,抱歉打扰。星尘小主人似乎做了噩梦,在哭闹,一直在喊‘佛珠哭啦……钞票在哭……’,育婴师无法安抚。”
星尘梦境!
孩子的哭声透过通讯器隐约传来,带着惊恐与不安,瞬间揪紧了颜清璃的心脏。她几乎是立刻从顾司衍怀中直起身。
“我过去看看。”她说着,便要起身。
顾司衍却握住了她的手,熔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深思。“一起。”他沉声道,随即通过神经链接对「璃衣」下达指令,“记录星尘的梦话内容,进行初步情绪与语义分析。”
“指令确认。记录与分析启动。”
两人迅速起身,离开分析室,朝着星尘的卧室快步走去。复仇的终局固然重要,但此刻,他们的小战神那不安的梦境,牵动着更为本能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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