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金甲与“净世炎”的震慑力，远超预期。张启隆在那一夜之后，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再不敢在粮草之事上有任何阳奉阴违。
官仓被彻底打开，囤积居奇的几家大粮商也在玄甲军“客客气气”的“陪同”下，“自愿”捐出了大半存粮。虽然远谈不上丰足，但按日定额配给，足以让守城将士和城中百姓勉强果腹，伤兵营的供应也得到了优先保障。
短暂的“粮草丰沛”假象，如同强心剂，让朔州城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城墙上的防守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坚韧，士兵们咀嚼着实实在在的干粮，眼神里的绝望被求生与职责取代。
萧煜的威望，在普通士卒和百姓心中达到了顶峰，这位重伤未愈却依然为他们夺来口粮的王爷，成了真正的精神支柱。
然而，这份“喘息”注定短暂且脆弱。贺兰鹰的大军依旧如同铁桶般围困着朔州，每日不定时的袭扰消耗着守军的精力和所剩不多的箭矢。
更让萧煜和苏澈忧心的是，贺兰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新的变化——连续两日，敌军主营异常安静，大规模的攻击停止了，只有零星的游骑在外围巡弋。
“他在等什么？”指挥所内，萧煜看着粗糙的沙盘，眉头紧锁。肩伤在苏澈的精心调理下缓慢好转，但连日的殚精竭虑让他眼底的血丝越发浓重，消瘦的脸颊在烛光下显得轮廓愈发锋利。“是在打造更大型的攻城器械？还是……在等我们内部再次生变？”
苏澈刚为一名腹部伤口恶化的斥候做完二次清创回来，手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气。他洗了手，走到萧煜身边，低声道：“张启隆那边，表面是老实了，但我留意到，他身边几个亲信，这两天与高贤那边的人走动频繁。”
高贤，那位钦差太监，自粮草风波后，便深居简出，除了每日派人送来一些“慰问”的药材补品，几乎不再露面，仿佛彻底成了看客。但这种沉默，往往更值得警惕。
“高贤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讥诮，“他在看，在看本王能否守住朔州，在看张启隆是否还能用，也在看……你，究竟值不值得留下。”
苏澈默然。他深知自己这个“异数”在皇帝眼中是多么碍眼的存在。若非萧煜一力维护，若非此刻朔州危局需要他救治伤员，恐怕高贤手中早有一道“处置”他的密旨了。
“城内暂时稳住了，但外部的压力丝毫未减。”苏澈看向沙盘上代表贺兰大军的黑色小旗，“我担心，贺兰鹰的安静，是在准备更致命的一击。你的身体，不能再经历一次南门那样的血战了。”
萧煜没有回应，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苏澈放在沙盘边缘、还带着凉意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温热，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别怕。”他低声道，目光却依旧锐利地锁在沙盘上，“兵来将挡。他贺兰鹰有张良计，本王……也还有过墙梯。”
就在朔州城内众人各怀心思，享受着暴风雨前短暂宁静的同时，城外三十里，贺兰鹰的王帐内，一场密谋正在进行。
与往日暴怒的形象不同，此刻的贺兰鹰盘坐在虎皮垫上，手里把玩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眼神阴鸷，听着下方一名穿着普通牧民服饰、却气质精干的男子的汇报。
“……朔州城内粮草危机已暂时缓解，据我们收买的眼线回报，是靖王萧煜强行压服了节度使张启隆和几家富商，开了官仓，征了私粮。守军士气有所回升。”那男子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萧煜……他还真是命硬。”贺兰鹰冷哼一声，匕首的锋刃映出他眼中跳动的杀意，“不过，垂死挣扎罢了。强攻数日，朔州城墙依旧坚固，守军抵抗顽强，再耗下去，本王带来的儿郎们折损太大，得不偿失。”
“大王英明。”下首一名面容瘦削、眼神闪烁的谋士接口道，“强攻不如智取。萧煜如今最大的弱点，一在其重伤之躯，二在那位苏先生。我们或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哦？细说。”贺兰鹰身体微微前倾。
谋士阴阴一笑：“大王，我们围城已有七日，朔州已成孤岛。据眼线报，城内药物，尤其是治疗外伤和炎症的药材，消耗极快，存量已近枯竭。那苏澈医术再高，没有药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萧煜的伤，据说反复发作，全赖苏澈用药维持。若我们能断其药源，或……让他的药，出点‘问题’……”
贺兰鹰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眼线回报，钦差高贤身边，似乎有人对我们的‘提议’很感兴趣。”谋士压低声音，“或许，我们可以借他的手，送点‘特别’的药材进去。既能表我方‘诚意’，也能……一劳永逸。”
帐内烛火跳动，映照着几张写满算计与恶毒的面孔。贺兰鹰缓缓摩挲着匕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好计策。此事，就交给你去办。要隐秘，要快！本王倒要看看，没了苏澈的药，他萧煜还能撑几天！等他倒下，朔州城，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此外，”贺兰鹰补充道，“明日开始，继续加大袭扰力度，但不要真的全力攻城。做出疲惫假象，让他们放松警惕。重点，放在南门和东门之间那段相对低矮的城墙……我们的‘客人’，应该快到了。”
“大王是指……‘地听’营？”谋士眼睛一亮。
“不错。”贺兰鹰点头，“萧煜以为本王只会骑兵野战，哼，这次，就让他尝尝本王从西域得来的‘穿山甲’的厉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他们发现时，恐怕城墙之下，早已被掏空了！”
阴险的计策与血腥的强攻计划，在夜色中悄然成型。贺兰鹰这次，不仅要破城，更要彻底摧毁萧煜和苏澈，以泄心头之恨。
朔州城短暂的喘息之机，已然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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