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相国府受辱,又反手将赏金遍洒长安酒肆的事情,像一阵风,悄无声息地吹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曹孟德的脊梁,被董相国彻底打断了。
也有人说,这是枭雄末路的惺惺作态。
但在长安城温乡里,一座毫不起眼的府邸内,这阵风,却被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河内司马氏的宅院。
没有朱漆大门,没有铜环兽首,只是一座青砖灰瓦的普通三进院落。庭院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石板路的缝隙里都看不到一根杂草。廊下的仆役们行走无声,垂手低眉,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种近乎压抑的静谧与秩序之中。
书房内,熏香的烟气笔直地升起,在空中盘旋,散开,最后化于无形。
家主司马防,正襟危坐于主位。他年过五旬,须发已有些许花白,但腰背挺得笔直,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儒衫,一丝不苟。他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目光却并未落在文字上,而是看着跪坐在下首的几个儿子。
长子司马朗,字伯达,面容方正,神色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耿直与忧虑。
次子司马懿,字仲达,最为年少,跪坐在最末。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偶尔抬手,将滑落到眼前的发丝拨开,动作沉静得不像一个少年人。
“都说说吧,”司马防的声音平缓而沉稳,像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关于曹孟德的事,你们怎么看?”
司马朗率先开口,语气中难掩愤懑:“父亲,董卓此举,是在羞辱我天下士人!曹公曾为诸侯盟主,如今竟要受此胯下之辱,简直、简直是斯文扫地!他将赏金遍洒酒肆,虽有收买人心之嫌,却也是无奈之下的抗争。我等士族,与那董贼,势不两立!”
司马防听完,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个儿子。他们或点头附和,或面露沉思,显然都与司马朗的看法大同小异。
最后,司马防的目光,落在了始终沉默的司马懿身上。
“仲达,你怎么不说话?”
司马懿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兄长司马朗的方正脸庞,面部轮廓更显清瘦,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那目光不像少年人的清澈,反而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深邃。
“父亲,”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兄长们看到的,是‘羞辱’。孩儿看到的,是‘秩序’。”
“秩序?”司马朗眉头一皱,“仲达此言何意?那董贼粗鄙不堪,倒行逆施,何来秩序可言?”
司马懿没有理会兄长的质问,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语速不快,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的结论。
“羞辱曹操,是秩序。因为他要告诉天下人,旧日的英雄,在他这里,只配捶腿捏背。”
“安置孙权,让他去管理那座‘皇家图书馆’,也是秩序。因为他要向江东宣告,孙氏的未来,只在故纸堆中。”
“就连他赏赐曹操,曹操再转赠士子,同样是秩序。因为这钱,无论转了几道手,源头都出自相国府。这恩典,是董相国的恩典。曹操,不过是个代为传达的奴仆。”
书房内,一片死寂。
司马朗等人脸上的愤懑,渐渐被一种惊愕所取代。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这些事情。
司马懿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这重重院墙,看到整个长安城的脉动。
“父亲,兄长们。你们可见过朱雀大街上,那些新铺就的水泥路?可曾留意过,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名手持簿册,记录人流车马的‘交通令史’?可曾知道,那座皇家图书馆里,不仅有经史子集,更有《农具革新图谱》、《基础算学》、《人体解剖学入门》?”
“董卓,他不是在破坏,他是在创造。他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汉室四百年的根基,连根拔起,然后,按照他自己的图纸,一砖一瓦地,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新世界里,我们士族赖以为生的家世、名望、经学,都将变得一文不值。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能造出铁兽,能印出新书的‘技术’,是那些能让粮食增产,能让道路平坦的‘知识’。”
“所以,羞辱曹操,不是目的。这只是一场宣告,一场新秩序,对旧秩序的公开处刑。”
一番话毕,司马懿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并非出自他口。
司马防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忌惮。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早慧,却没想到,他能看得如此之深,如此之远。
“那依你之见,”司马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司马家,该当如何?”
司马懿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书房的角落。他的身体没有动,只有脖颈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转过去,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墙角的一只蜘蛛网上。
一只苍蝇,正徒劳地在蛛网上挣扎。
而那只蜘蛛,只是静静地待在网的中央,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拦不住的。”司马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父亲,“既然风暴已至,我等能做的,不是逆风而行,而是……找到风眼。”
“风眼?”
“董卓,就是风眼。”司马懿一字一顿,“他是一切力量的源头。他的强大,匪夷所思。铁浮屠军团,高产的农作物,那些闻所未闻的知识……这些,绝非凡人所能拥有。这背后,必然有其根源。找不到这个根源,任何反抗,都如同这只苍-蝇,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司马防的指节,在竹简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烫金的公文。
“相国府,昨日送来的。”他将公文放在案上,“拜我为,京兆尹。”
“什么?”司马朗失声惊呼,“父亲,不可!这京兆尹,便是长安的地方官,是董贼的爪牙!我司马家世代清名,岂能……”
“住口!”司马防低喝一声,打断了长子。
他看着司马懿:“仲达,你怎么说?”
司马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容很淡,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父亲,孩儿以为,这是好事。”
“好事?”司马朗不能理解。
“兄长,”司马懿看向司马朗,那眼神看得他有些发毛,“你想在庭院里,看着风暴肆虐,还是想亲自走进风暴,去看看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司马朗哑口无言。
司马防缓缓点头,他拿起那份任命文书,像是拿起了千钧重担。
“仲达说得对。若不能扑灭山火,便要先学会,它为何而燃。”
他站起身,走到司马懿面前,将那份文书,放在了司马懿的手中。
“这京兆尹,为父接了。”
“从明日起,你,便以主簿的身份,随为父上任。为父的眼睛老了,看不清这新世界里的许多东西。”
司马防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仲达,用你的眼睛,替为父,替司马家,去把这个新世界,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马懿接过那份还带着父亲体温的文书,入手,只觉得无比沉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温乡里那个沉默的少年。他即将踏入的,是整个天下最汹涌,也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站起身,对着父亲,深深一拜。
“孩儿,遵命。”
当晚,司马懿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仰望着长安城的夜空。
相国府的方向,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将那一片的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他想起了关于那个男人的种种传说。
粗鄙,残暴,好色,愚蠢……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做到了历代雄主都未能做到的事。
他不是在与人争斗,他是在与天争斗,在与这个世界四百年的“道理”争斗。
而且,他还赢了。
司马懿的嘴角,慢慢勾起。
一个能战胜“道理”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新的“道理”。
他忽然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他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创造了新“道理”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就在此时,相国府内,陈默正一边剔着牙,一边听着系统美妙的提示音。
【检测到关键人物‘司马懿’正式进入剧情主线,仇恨值锁定中……】
【初始仇恨值:30(警惕)。】
“才30点?”陈默撇了撇嘴,有些不满,“这小狼崽子,城府够深的啊。曹老板刚见面就给我贡献了一万五,他倒好,不恨我,还警惕我?”
系统毫无感情地回应:【司马懿性格特点:极度隐忍,善于观察,情感不外露。建议宿主采取持续性、高强度的刺激手段,以发掘其潜力。】
“高强度刺激?”陈默摸了摸自己肥硕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光芒,“这可是你说的啊,系统。到时候别说我玩得太过火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相国,有何吩咐?”
陈默懒洋洋地问道:“咱家前几天,是不是让科学院那帮人,搞个什么……什么‘义务教育’的推广计划来着?”
小黄门连忙点头:“回相国,是的。蔡大家已经拟好了初步的方案,正在等您批示。”
“嗯,拿来咱家看看。”陈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明天不是朝会吗?把那个新上任的京兆尹,司马防,也叫来。咱家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好‘勉励’他一番。”
“顺便,也见识见识他那个传说中能‘鹰视狼顾’的儿子。”
喜欢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