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躺平堂的。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陈玄最后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却像用烙铁烫上去一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回家去,把你家祖上所有男丁的名字、生辰八字、还有去世的日子,都给我整理出来,一个都不能漏。”
“去买一套最好的摄像设备,要能夜视的,越高清单反越好。”
他踉踉跄跄地走在公园的青石板路上,周围是五行药膳餐厅食客们满足的欢声笑语,那些人间烟火的热闹气息,此刻却离他无比遥远。
他像是行走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外界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默片。
回到省城的别墅,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那张银行卡被他随手扔在桌上,此刻在他眼里,那串数字和一堆废纸没什么区别。
他开始发疯似的翻箱倒柜。
老家的族谱、父母留下的遗物、尘封多年的旧相册……凡是可能藏着家族信息的角落,他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像一个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拂去岁月积攒的灰尘,试图从那些泛黄的纸页和褪色的字迹里,拼凑出一个家族被诅咒的百年血泪史。
曾祖父杜远山,生于光绪年间,卒于民国二十六年,四十四岁。
祖父杜启明,生于民国十八年,卒于一九七三年,四十四岁。
父亲杜建国,生于一九五二年,卒于一九九六年,四十四岁。
二叔杜建军,卒于一九九八年,四十四岁,死因是沼气中毒。
堂兄杜斌,卒于二零一零年,四十四岁,死因是装修时触电。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冰冷的“四十四岁”。
当他将最后一个名字和日期誊写在宣纸上时,窗外已是深夜。他看着那张写满了死亡的名单,感觉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自己的名字,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准备刻在下一个空位上。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了本市最大的摄影器材城。
“先生,您要什么价位的?我们这有入门级的,也有专业级的,最近新到的这款索尼A7S3,夜拍能力非常强悍,人称‘夜视仪’……”
销售员热情地介绍着。
杜宏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记得陈玄的那句话——“买最好的,别省钱”。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最贵的,拿出来。”他指着柜台里那台看起来最复杂的哈苏中画幅相机,哑着嗓子说,“镜头也配最好的,所有配件,都给我配齐了。”
销售员的眼睛都直了,看着这个面色灰败、眼神却异常执拗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一个行为艺术家。
抱着那套足够买下一辆宝马车的摄影器材,杜宏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觉得荒谬,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或许就要靠这个冰冷的铁疙瘩来见证了。
准备好一切,杜宏再次来到了小镇。
这一次,他没有在外面徘徊,直接推开了躺平堂的院门。
陈玄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拿着林晚晴餐厅里新出的甜品菜单,正为是该点一份“金玉满堂”的杏仁豆腐,还是“碧水生莲”的绿豆糕而纠结。
看到杜宏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东西都准备好了?”
杜宏点点头,将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和那个巨大的摄影包,放在了石桌上。
陈玄放下菜单,先是拿起了那份名单。他看得很快,目光从一个个名字和日期上扫过,就像在看一份普通的报表。
林晚晴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桌上的东西,眼神里也透着好奇。
看完名单,陈玄随手将其放在一边,然后饶有兴致地打开了那个摄影包,将里面的哈苏相机拿了出来,熟练地装上镜头,对着院子里的葡萄藤调了调焦。
“嗯,哈苏x2d,一亿像素,机身防抖也不错。镜头选的也是顶配。”他满意地点点头,那神情,不像一个玄学大师,倒像个资深摄影发烧友,“还行,没糊弄事。”
杜宏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陈大师,我们……为什么要买这个?”
陈玄放下相机,重新躺了回去,拿起那份甜品单扇着风。
“急什么。”他懒洋洋地说,“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用得上它。”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陈玄看着杜宏,收起了那副懒散的表情,声音平淡却清晰。
“那道‘断代符’,是以你们杜家先祖死后的怨气为引,以墓碑为基,刻下的血脉诅咒。它就像一棵长在你们家族气运里的毒树,每一代人都是它的养料。”
“想要砍掉这棵树,寻常的办法没用。请和尚念经,请道士做法,都只是剪掉几片叶子,春风一吹,它又长出来了。”
陈玄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唯一的破法,就是从根上断了它的养料,再用更强的力量,将它连根拔起。”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杜宏。
“这个力量,别人给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给。”
杜宏的呼吸停住了。
“回到你家祖坟,找到那块墓碑。”陈玄一字一句地说,“用你自己的血,混合朱砂,在墓碑的正面,把上面每一个你能看清的祖先的名字,重新描摹一遍。”
“以你之血,承接血脉。以你之名,告慰先灵。用你们杜家自己的血脉之情,去对抗那道外来的符箓之咒。这叫‘血脉归宗,正本清源’。”
杜宏的脑子“嗡”的一声。
用自己的血,去重写墓碑上的祖宗名字?
这个方法,听起来充满了原始而又野性的力量感,带着一种与命运正面硬撼的悲壮。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答应下来,只要能活命,别说用血写字,就是要他把全身的血都换一遍,他也不会犹豫。
然而,陈玄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不过,我得提醒你。”陈玄的语气依旧平淡,“这个法子,九死一生。”
杜宏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道符箓,在你们家祖坟上盘踞了上百年,吸了你们家四代人的阳寿和怨气,早就不单单是一道符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或者说,是一个充满了怨念的‘诅?咒聚合体’。”
“当你用自己的血去触碰墓碑,开始描摹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等同于向它正式宣战。它会把百年来积攒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反噬到你一个人身上。”
陈玄看着杜宏惨白的脸,继续说下去。
“你会看到幻觉,你死去的父亲、祖父,会出现在你面前,哭着求你停手,说你在打扰他们安息。你甚至会看到你自己各种惨烈的死状。你会听到无数声音在你耳边诅咒你,撕扯你的神智。”
“阴风会刮进你的骨头缝里,你的血会越流越冷,你的手会重如千斤。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意志力的全面崩溃。一旦你中途停下来,或者写错任何一笔,你的血脉之力就会被诅咒瞬间冲垮。”
“到那时,”陈玄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神仙难救。”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晴站在一旁,听得手心全是冷汗。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如何独自面对一个家族百年的怨念集合体。
杜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陈玄描述的每一个场景,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九死一生。
这四个字,比“必死无疑”更让人绝望。因为它给了你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告诉你,通往希望的路上,铺满了荆棘和火焰。
“那……那这个相机……”杜宏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哦,这个啊。”陈玄指了指桌上的哈苏相机,“它就是你那‘一生’的机会。”
“人的眼睛,会骗人。尤其是在心神失守的时候。但机器不会。”
“诅咒反噬时,你看到的一切幻象,都只是针对你精神的攻击。镜头那片玻璃,隔绝了因果,它拍到的,永远只是最真实的物理世界。它就是你的‘照妖镜’,也是你用来稳住心神的‘锚’。”
“把它架在三脚架上,对准墓碑。当你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假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只通过取景器去看那个世界。取景器里没有鬼,没有你死去的亲人,只有一块冰冷的石头和你的手。记住那种感觉,它能帮你找回自己。”
陈玄说完,重新拿起了那份甜品单,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话,只是在讨论今天下午茶该吃点什么。
他把选择权,又一次扔回给了杜宏。
“路,我已经给你指出来了。怎么走,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
“想好了,再来找我。别耽误我吃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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