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寺的正殿,此刻竟焕然一新。
先前那令人作呕的甜腻异香、血腥污秽、邪异符文尽数消失无踪。破损的窗棂被修补完好,蛛网与积尘被打扫干净,地面光洁如镜,仿佛从未被亵渎。月光透过洁净的窗纸,洒下柔和清辉。那尊巨大的佛像虽金身仍有斑驳,却已被仔细擦拭,眼角那妖异的猩红与暗紫纹路消失不见,手中狰狞的狐头骨也换回了一朵洁净的玉石莲花,低垂的眼眸恢复了慈悲与宁静。那些挂着人皮的墙壁、冒着泡的血池、记录邪术的人皮卷轴,全都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檀香,以及一种过于刻意的、近乎死寂的整洁,隐隐透着一丝不协调的庄重。
大殿中央,身披崭新锦斓袈裟的住持静心,正背对着殿门,姿态虔诚地仰望着佛像。他脸上被狐妖挖去的鼻子、耳朵和皮肉处,依旧缠着洁白的纱带,但气色却红润了许多,不再是最初那副骷髅般的凄惨模样,周身甚至隐隐流动着一股平和却不容小觑的法力波动。
“南无阿弥陀佛……”静心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唐长老和悟空施主慈悲为怀,不仅将老衲从妖孽手中救出,更赐予灵药治伤。此恩如再造之功,令贫僧得以重归佛前,续扬佛法。”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并未看向殿门,而是投向了殿内阴影中的某个角落,语气平和,仿佛在询问挚友:
“你们四个说说,我该如何感谢他们呀?”
随着他的话音,阴影中一阵蠕动,四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挪了出来,正是被孙悟空一脚踢飞、不知为何又回到此地的苏筱筱、青玉、橙馨以及黑熊精宽袍。她们个个衣衫破烂,鼻青脸肿,身上还带着焦黑的雷击痕迹和清晰的鞋印,尤其是苏筱筱,原本美艳的脸庞此刻肿胀扭曲,写满了恐惧与屈辱,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她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静心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们,那平和的眼神却让四妖如坠冰窟,抖得更加厉害。
突然,他猛地抬手,“嗤啦”几声,竟将自己脸上那洁白的纱带粗暴地撕扯下来!
纱带之下,并非预想中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几片光滑、却颜色暗沉、仿佛用特殊材料填补好的诡异疤痕!那疤痕微微蠕动,竟似活物!
“一群废物!”静心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阴冷,充满了暴戾与讥讽,与方才的慈悲平和判若两人!他脸上那诡异的疤痕也随着他的怒气而微微扭曲,“连只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都应付不了,哦不,甚至更惨——”
他一步踏出,瞬间来到跪地的四妖面前,强大的威压让地面都微微一震。
“玩赌局玩不过那个古怪打扮的青年,”他先是瞥了一眼抖成筛糠的橙馨。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跪在最前面、努力想降低存在感的苏筱筱。
“连你这个所谓的狐妖王后……”静心的声音拖长,充满了极致的羞辱,他弯下腰,几乎将脸贴到苏筱筱的头上,“被一个看上去不知道断没断奶的小貉妖当狗遛!”
“你们说说,”他直起身,声音骤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戏谑的残忍,“我该如何奖赏你们呀?!”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四妖身上!青玉和橙馨直接瘫软在地,宽袍所化的道士形象一阵模糊,几乎维持不住人形,露出黑熊的本相皮毛。
苏筱筱被那“当狗遛”三个字刺激得浑身一颤,强烈的屈辱感和求生欲让她猛地抬起头,肿胀的脸上挤出一种扭曲的、讨好的笑容,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尖利走调:
“主……主人!息怒!请您息怒!不是……不是我们无用!是……是那伙人实在太狡猾!尤其是那个毛脸贼秃和那个黑衣服的小白脸,他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她慌忙地试图辩解,语速极快:“还……还有那个小貉妖!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妖!她的身法……那根本不是忍术!那是……那是邪法!对!是邪法!她肯定隐藏了实力!故意扮猪吃老虎!请主人明察啊!”
青玉也连忙磕头,带着哭腔附和:“是啊主人!大姐……苏筱筱她……她已经尽力了!那雷电龙卷风就算是真正的神仙来了也得退避三舍!可那貉妖……那貉妖的护盾简直不是此界之物!她……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禁忌法宝!”
橙馨捂着自己二次受创的脸,含糊不清地呜咽:“呜……主人……他们……他们还耍赖……偷袭……不讲武德……”
“闭嘴!”
静心猛地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打断了一切苍白的辩解。他眼中闪过极度不耐烦和厌恶的光芒。
“失败就是失败!找再多借口,也掩盖不了你们是一群连试探对方底线都做不到的废物事实!”他冰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筱筱身上,“苏筱筱,你太让本座失望了。本座将正德寺交予你,赐你妖力,不是让你去玩什么狐妖王后的过家家,更不是让你连一个小不点都拿不下,最后还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一脚踢回来!”
苏筱筱吓得魂飞魄散,匍匐着上前想要抱住静心的腿哀求:“主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就一次!奴婢一定……”
“机会?”静心嗤笑一声,猛地抬脚,用靴尖抵住苏筱筱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可以啊。”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轻柔起来,却带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本座最近参悟‘众生皮相’,正缺几张上好的‘材料’。你们四个的皮囊嘛……虽然蠢了点,但修炼多年,灵气倒也充沛。”
他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薄如蝉翼、闪烁着幽暗寒光的小刀。
“不如,就把你们的皮……剥下来,制成四卷全新的《狐媚心经》,送给唐长老当作谢礼如何?也算是你们这群废物,最后的一点价值了。”
此言一出,四妖瞬间面无人色,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心!剥皮制卷?!
苏筱筱瞳孔紧缩到极致,绝望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倒了一切,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不——!!!主人饶命!饶命啊!!!”
然而,静心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手中的妖刀,已经缓缓递出。殿内午后的阳光照在刀锋上,反射出他毫无波澜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这座刚刚恢复清净的佛殿,此刻却比狐妖盘踞时,更加令人窒息和绝望。真正的恐怖,从来都隐藏在最慈悲的面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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