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在云朵邮差》
——给所有想听阴天说话的孩子
果果镇是个被群山轻轻环抱的小镇,镇上的房子像积木一样错落有致,屋顶是红的,墙是白的,烟囱里总飘着柴火与炖汤的香气。镇上的孩子都知道,天空是一架巨大的留声机,悬在云层之上,由风当dJ,由光当唱针。晴天时,它播放金灿灿的圆舞曲,音符是阳光洒在树叶上的碎金;雨天时,它播放叮叮咚咚的钢琴练习曲,雨滴是跳动的琴键。可轮到阴天,留声机的指针“咔哒”一声停住,像谁突然按了静音——于是,大人们皱着眉说:“阴天不说话,它只闷闷地灰着,像一块洗不干净的抹布。”
可六岁半的耳朵不这么想。
耳朵是她真名,因为她真的长着一对比普通孩子大一圈、还会随着声音微微转动的耳朵。它们像两片柔软的小扇子,能捕捉到别人听不见的细响:蚂蚁搬家时的脚步声、露珠从草尖滑落的“滴答”、甚至月亮在夜里轻轻翻身的“咯吱”。她妈妈常说:“这孩子,耳朵比雷达还灵。”爸爸则笑着补充:“她不是耳朵,是台会走路的收音机。”
耳朵相信:只要听得足够久,任何声音都会自己长出脚,走到耳廓里安家。她甚至给自己的耳朵起了名字——左耳叫“小收”,右耳叫“小音”。每天清晨,她都会轻声问它们:“今天,你们想听什么故事?”
这天清晨,天空又灰成了没擦干净的粉笔黑板,云层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缕来擦字。风在巷子里打转,吹得晾衣绳上的床单鼓成一面面白帆。耳朵穿好她那件印着小兔子的雨靴外套,把左耳“小收”朝向天,右耳“小音”朝向地,像一台小小的收音机,屏住呼吸,等待频道调准。
“小收,今天我们要听天空的呼吸。”她轻声说。
“小音,你负责地面的细语。”她补充道。
起初,只有风在屋檐上练习口型,发出“咝——咝——”的哑语,像在背诵一首无人听懂的诗。电线被风拨动,“嗡”地一声颤成低音提琴的弦,声音沉得几乎要坠进地里。接着,远处烟囱“咳咳”地咳嗽,像一位老邮差在清嗓子;近处的梧桐树打着哈欠,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说:“再让我睡五分钟……”
晒衣绳上,一件红色的小外套被风吹得鼓动,发出“噗噗”的叹息。耳朵凑近一听,听见它小声嘀咕:“我都晒了三天了,怎么还不收我进去?我快变成风的玩具了……”
耳朵忍不住笑了,可她仍皱着眉——这些都不是“阴天”本身的声音。它们是配角,是背景音,是故事开始前的序曲。
“阴天,你在哪里?”她仰头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真的不说话吗?”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一滴比雨点更轻、比雾更软的“啪嗒”落在她的鼻尖。那声音像被棉花包住的秒针,轻轻敲了一下,又一下,说:
“别找啦,我就在你头顶。”
耳朵猛地抬头,看见一朵胖得几乎坠下来的灰云,正慢悠悠地悬在她家屋顶上方。那朵云的边缘微微卷起,像被风吹皱的信纸,中间还顶着一顶用云朵搓成的邮差帽,歪歪地戴在头上,像在敬礼。
“你好,我是阴天先生。”那朵云开口了,声音像刚出炉的面包,软却冒着热气,还带着一点点麦香,“人们总以为我沉默,其实我只是把话放进了信封里,需要一位收信人——而你,耳朵小姐,是唯一一个每天准时等在邮筒边的孩子。”
耳朵激动得耳朵尖颤成了两面小旗,红扑扑的脸蛋像两颗小苹果:“那……我可以做收信人吗?我真的可以吗?”
阴天先生笑了笑,整个天空的灰色便轻轻荡开一圈看不见的笑纹,像石子落入静湖。云层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丝微光,像在眨眼。
“当然可以。”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把信里的故事,讲给那些忘记抬头的人听。”
“我答应!”耳朵用力点头,点得自己像拨浪鼓,连帽子都差点甩飞。
阴天先生从云朵的怀里掏出一封用雾折成的信,信封是半透明的,像一层薄纱,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圈圈涟漪般的纹路。他轻轻将信放在耳朵的掌心。信没有字,只有温度——像冬天里妈妈手心最后一点没散尽的暖,又像刚捂热的石头。
耳朵把信贴在脸颊,闭上眼睛。她听见里面传来“沙啦啦”的轻响,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翻动树叶,又像雨滴在玻璃上写日记。
“这是给谁的故事?”她轻声问。
“给所有忘记抬头的人。”阴天先生说,“给那些以为阴天只是‘没太阳’的大人,给那些躲进屋里说‘天气真糟’的孩子。但故事需要一位‘转译者’,把它变成人类能听见的语言。你愿意吗?”
“我愿意!”耳朵张开手臂,像要拥抱整个天空,“我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阴天的声音!”
阴天先生点点头,云朵缓缓下降,温柔地将耳朵轻轻托起。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被轻轻放进一团凉丝丝的牛奶糖里,不冷不热,刚刚好。
于是,阴天先生把耳朵抱进自己的云朵身体。耳朵瞬间被灰色包围,像跳进一团会呼吸的。她听见——
——听见灰尘在光柱里悄悄开会,讨论如何落到书页上成为“旧书的味道”;一只小灰尘说:“我要落在童话书的第一页,当一个会发光的句号。”
——听见屋顶的黑猫把尾巴当扫帚,一下下扫着瓦片上的昨夜的梦,嘴里还哼着:“扫走噩梦,留下美梦,喵——”
——听见一只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蓝色塑料袋,其实它在背诵自己前世是海洋时记住的浪声:“哗——哗——我是浪,我是风,我是自由的蓝……”
——听见高楼玻璃把天空切成一格一格的幻灯片,而幻灯片里住着喜欢踮脚的小小人影,他们正排着队,从这一格跳到那一格,像在玩跳房子。
——还听见一棵小树在偷偷练习“如何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把影子长高”。它小声数着:“一厘米……半厘米……再长一点点,我就能摸到云了……”
这些声音像一条条灰色丝线,在耳朵的心里织成一件看不见的毛衣。毛衣又软又暖,穿在心上,不会冷,也不会重。毛衣胸前,缝着一句话,是用星光绣成的:
“阴天不是缺席的光,而是另一种光,被世界暂时放进口袋。”
当耳朵被阴天先生轻轻放回地面时,果果镇仍是灰的。可耳朵的眼里,灰色里浮起无数细小的光斑,像有人把星星的反光撒进了铅笔画。她看见,每一片云都在微笑,每阵风都在低语,连地面的水洼,都映着云朵写给大地的情书。
她一路小跑冲到街心花园,那里有几个孩子正躲在长椅下玩纸牌,大人们则坐在屋檐下叹气:“这鬼天气,连太阳都躲起来了。”
耳朵把双手拢在嘴边,像拿着一个看不见的喇叭,大声喊道:
“喂——!大家听我说!灰云正在给屋顶梳辫子,用风当梳子,用雨丝当发绳!”
一个正在跳房子的小女孩抬起头:“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
“是真的!”耳朵跑过去,拉起她的手,“你闭上眼睛,听——”
风“唰”地吹过,屋檐上的瓦片发出轻柔的“叮铃”声,像梳子划过发丝。
“哇!”小女孩睁大眼,“我听见了!像妈妈梳头的声音!”
耳朵又转向另一个男孩:“还有!那只蓝色塑料袋,它不是垃圾,它在背海洋的课文呢!它说:‘我是浪,我是风,我是自由的蓝!’”
男孩愣住,抬头看着空中翻飞的塑料袋,忽然笑了:“它真的在唱歌!”
大人们也纷纷抬头。一位老奶奶喃喃道:“原来……阴天不是灰,是温柔在说话。”
孩子们“哗”地冲进灰色里,张开手臂当风筝,让笑声在雾里印出一串蹦蹦跳跳的湿脚印。他们开始在水洼里跳房子,把泡泡吹得又大又圆,像给天空寄去一封封会飞的、透明的回信。
傍晚,云层渐渐变薄,像一封被读完的信,准备轻轻合上。阴天先生要走了。
他俯下身,云朵的边缘轻轻拂过耳朵的发梢:“谢谢你的耳朵,让灰色有了翻译。”
耳朵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大耳朵:“可我还是没听懂,阴天到底在‘说’什么?它为什么不来晴天那样亮?”
阴天先生从云里掏出最后一团雾,轻轻放进她手心。雾在她掌心凝成一颗小小的、灰色的玻璃珠,里面仿佛有微小的云在缓缓旋转。
“当你有一天,不再只问‘光在哪里’,而是也问‘灰在哪里’,你就会听懂——”
他声音渐远,像风穿过山谷:
“阴天说:
‘我在这里,替光保管它暂时没照到的角落;
我在这里,让声音们练习低声部;
我在这里,让世界学会在不够明亮时,也能温柔地看见自己。’”
后来,果果镇的留声机被耳朵偷偷改装了。她把指针换成了自己耳廓的形状,用那颗灰色玻璃珠当唱片。每当天空变灰,留声机就不再沉默,而会播放一首只有“低声部”的歌——没有鼓点,没有高音,只有风、云、尘、树的私语,像一首写给安静的诗。
孩子们把这首歌叫做《阴天在云朵邮差》。他们学会了在灰色里跳房子、踢毽子、吹泡泡,甚至发明了“阴天寻宝”:找形状最像动物的云、听风在电线上的独奏、收集不同屋顶的雨滴声。
而耳朵,仍旧每天清晨把左耳“小收”朝向天,右耳“小音”朝向地。她知道,世界不止有两种声音——
一种是“你好”,一种是“阴天你好”。
只要你肯把耳朵,转一转。
也许,你也会收到一封,来自云朵邮差的信。
喜欢童趣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童趣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