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在未完全烧毁的库房残骸中,发现了多个碎裂的陶罐残片,罐壁内侧有黑色油渍,正是猛火油残留。
而在粮仓外围的阴影处,士兵们找到了几个可疑的脚印,以及一枚掉落的、非军中制式的青铜腰牌。
腰牌造型古朴,正面阴刻着一行扭曲的文字,背面则是一个简化的蛇形图案。
“幽蛰的腰牌。”
紫艽接过腰牌仔细查看,脸色难看,“他们的人不但混进了关,还能在粮仓重地纵火……
我们的防卫有漏洞。”
“不止是漏洞。”苏芷处理完伤员,走过来沉声道,“将军,我怀疑今夜这一连串行动。
城外的信号烟、粮仓纵火、毒烟。
都是一环扣一环的算计。”
她分析道:“信号烟吸引我们全部注意力到北面城墙,实则纵火者在东南动手。
火中掺入毒物,既扩大破坏,又杀伤救火人员。
若我们慌乱中调集大量兵力救火,城防空虚,敌军很可能真的发动夜袭。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江蓠颔首:“不错。
而且他们算准了我们最在意什么。
粮草。粮仓被烧,军心必乱。”
“但他们没算到两件事。”
苏芷继续说,“一是将军您没有慌乱调兵,城防稳如磐石。
二是毒烟的毒性被我及时识别,伤亡控制住了。
而且……”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烧焦的、沾着黑色油渍的布片:“这是在火场边缘发现的。
我闻了闻,这猛火油里掺的东西,和之前攻城塔用的腐蚀液有相似气味。
我怀疑,他们原本可能计划用更多、更猛的毒火,但不知为何只用了少量。”
紫艽若有所思:“也许他们手头的特殊材料也不多?
或者……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不是烧粮,而是试探?”
“试探什么?”忠戟问。
“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试探我们的解毒能力,试探我们在多重打击下的应变。”
江蓠缓缓道,“幽蛰擅长诡道,他们在收集情报,寻找我们的弱点。
今夜之后,他们会知道:云霞关指挥不乱,有毒伤救治能力,但粮草已显不足。”
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报!北狄大营有异动!
约三千骑兵出营,在关前三里处列阵,但……没有进攻迹象!”
众人立刻返回城楼。
果然,只见北狄骑兵在火光下列队,却只是静静驻马,似乎在观望。
“他们在看这场火。”江蓠冷声道,“看我们乱不乱。”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嶂问。
江蓠沉默片刻,忽然转身下令:“传令下去:今夜值守士兵,加餐!
把库存的肉干拿出来,每人多分二两!
告诉弟兄们,粮仓烧了,但咱们关内还有存粮,朝廷的补给不日就到!
北狄想饿死我们?做梦!”
忠戟一愣:“将军,这……”
“照做。”
江蓠不容置疑,“不仅要吃,还要吃得香!
让城头火把再点亮三成!
让北狄人看清楚,烧几座粮仓,动不了云霞关的筋骨!”
苏芷明白了江蓠的用意,越是艰难,越要展现底气。
命令执行下去。
半个时辰后,城头飘起了肉香。
士兵们虽然只分到不多的一点,但在这种时候,这顿加餐的意义远超食物本身。
火光通明的城墙上,守军们故意大声说笑,甚至有人唱起了家乡的小调。
关外,北狄骑兵在原地停留了约两刻钟,最终缓缓退去。
这一夜,云霞关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用坚韧的意志守住了防线,也守住了军心。
寅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
苏芷终于处理完所有伤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主工坊。
莲心为她端来热水,她简单洗漱后,却毫无睡意。
桌上摊开着从火场带回的布片、陶罐碎片,还有那枚幽蛰腰牌的拓印图。
她点起油灯,仔细研究。
腰牌上的文字扭曲古怪,她一个也不认识,但那种扭曲的线条,让她莫名联想到曾经在博物馆见过的某种古老符文。
而布片上的黑色油渍,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绿色光泽。
她取来小刀,轻轻刮下少许油渍,置于白瓷盘中,滴入清水、醋、碱水分别试验。
当碱水滴入时,油渍表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气泡,并散发出一股类似臭鸡蛋的气味。
“硫化物……”苏芷喃喃自语。
褐髓石矿常伴生硫铁矿,难道北狄和幽蛰在褐髓石中提炼出了硫磺,并用于制作这些歹毒的火器毒物?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能力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硫磺不仅可以助燃,还能制作烟雾弹、初级火药,甚至更复杂的化学武器。
她正沉思,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叩击声。
“谁?”
“是我。”江蓠的声音低沉响起。
苏芷连忙开门。
江蓠站在门外,甲胄未卸,脸上带着连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将军?”
“给你送点吃的。”江蓠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今夜辛苦你了。
若非你及时识破毒烟,伤亡会更大。”
食盒里是一碗还温热的肉粥和两个馍馍。
在这粮食紧张的关头,这已是极高的待遇。
苏芷心中一暖:“多谢将军。将士们才辛苦。”
江蓠没有接话,目光落在她桌上的研究材料上。
“有发现?”
苏芷将她的推测说了一遍,最后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们可能掌握了一些基础的化学提纯和合成技术。
虽然原始,但在战场上足够致命。
我们必须要做好应对更复杂毒物和火攻的准备。”
“你能提前准备解药或防范之法吗?”
“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样本分析。”
苏芷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连他们可能用什么毒都只能靠猜。”
江蓠沉默片刻,忽然道:“凌霜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还没有。”
苏芷摇头,“药王谷传信不易,而且她若深入调查幽蛰,自身也危险。”
“我会加派人手,尝试与凌霜建立更稳妥的联系渠道。”
江蓠顿了顿,“另外,关于军中内奸……你怎么看?”
苏芷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想了想,谨慎道:“能在粮仓纵火,绝不是普通士兵能做到的。
此人要么身居要职,要么对关内布防和巡逻规律了如指掌。
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人。”
“与我判断一致。”江蓠颔首,“但此人隐藏极深,贸然大搜只会打草惊蛇。我已安排可信之人暗中排查。
在这期间……”他看向苏芷,“你的安全至关重要。
从今日起,我会派两名亲卫暗中保护你,明处还有莲心和巡逻队。
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苏芷没有拒绝:“我明白。”
江蓠又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天快亮了,你抓紧时间休息。
接下来,恐怕没有安稳觉可睡了。”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步,回头道:“苏芷。”
苏芷心头微颤:“将军?”
“守城之战,凶险万分。
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
江蓠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会安排人护送你从密道离开。
这不是商量,是军令。”
说完,不等苏芷回应,他大步离去,身影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苏芷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桌上那碗肉粥的热气渐渐散去,但心中某种情绪却翻涌不息。
她走到窗边,望向东方天际那一线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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