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苑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夜风习习,星辉漫天。
一张白玉圆桌,三张藤椅,桌上一字排开七八个形态各异的酒坛酒壶——有从沈星河那里“敲诈”来的凤族千年陈酿“火羽烧”,有路无涯不知道从哪个宝库“顺”来的魔界烈酒“幽冥泣”,甚至还有一壶沈清辞提供的、清冽如冰泉却后劲绵长的神界“寒潭月”。
白茯苓(泠音)换上了那身月白长裙,外罩一件轻薄的绯色纱衣,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随风拂过她已基本愈合、只留淡淡红痕的脸颊。她赤足踩在微凉的玉砖上,一手拎着“火羽烧”的坛子,给自己面前的玉杯斟满,又给另外两个空杯也满上。
“今晚,没有主神,没有战神,也没有魔尊。”她举起杯,眼中映着星光与灯火,带着一种近乎放纵的洒脱,“只有三个……嗯,打过架、吵过架、互相赔衣服(虽然还没到手)的……酒友!”
她看向沈清辞,又看向路无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干!”
“还有,你们两个,今晚,不准打架!谁先动手,谁就……自罚三坛!”
说完,她率先仰头,将杯中那琥珀色的、燃烧着细碎金焰的“火羽烧”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同吞下一团流动的火焰,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又在四肢百骸炸开暖洋洋的灵力,让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两抹动人的红晕,眼睛也更亮了。
沈清辞和路无涯对视一眼(眼神依旧不怎么友好),又看了看桌上那排明显都不是凡品的烈酒,以及白茯苓那副“不醉不归”的架势,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女人……刚解咒重生,伤势未全愈,情绪又大起大落,现在还要这么喝?
两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想去拿她手边的酒坛。
“嗯?”白茯苓(泠音)眯起眼睛,带着醉意和威胁的目光扫过来,“说好了,今晚没有身份,不准管我。你们也想打架?”
两人动作一僵。想起她之前发怒的样子和古战台上的“惨烈”后果(主要是她脸上的伤和碎掉的衣服),又看看她此刻在星光下显得格外生动、却也格外脆弱的模样,竟真的有些不敢强行阻拦。
沈清辞默默收回了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寒潭月”,浅抿一口,冰蓝色的眼眸却始终锁在她身上,带着隐忧。
路无涯则哼了一声,抓起那坛“幽冥泣”,直接对着坛口灌了一大口,浓烈的魔界酒气四溢,他血瞳灼灼地盯着白茯苓,仿佛在说:喝就喝,谁怕谁!
酒过三巡,菜(并没有菜)过五味。
在“火羽烧”、“幽冥泣”和“寒潭月”的轮番轰炸下,白茯苓(泠音)的眼神开始迷离,坐姿也从端正变得慵懒,最后干脆抱着一个酒坛子,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满天繁星,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嗓音原本清越,此刻带着醉意,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沈清辞和路无涯的酒量自然深不可测,但看着她在眼前一点点卸下所有防备,露出如此真实、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一面,心头那份担忧,渐渐被一种更柔软、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只是这份平静没能持续太久。
果然,白茯苓的醉后“才艺展示”,开始了。
她忽然转过头,迷蒙的醉眼在沈清辞和路无涯脸上来回扫视,然后蹙起眉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他们:
“你们两个……小哥哥……”
又来了!两人心头同时一跳。
“怎么……老是打架呢?”她打了个酒嗝,继续,“脑子……是不是都有病?”
她用力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诊断:“嗯!有病!得治!”
路无涯嘴角抽搐,沈清辞扶额。
然后,她的目光聚焦在路无涯脸上,晃晃悠悠地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他鼻尖。路无涯身体瞬间绷紧,血瞳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染着红晕的俏脸。
白茯苓(泠音)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路无涯的脸颊(动作有点重),又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淡痕:“小哥哥……你赔我的脸……”
她歪着头,眼神迷离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忽然咧嘴一笑,语出惊人:
“来……亲一个……就当赔罪了……”
路无涯:“!!!”
他整个人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耳根爆红,心跳如雷。看着那近在咫尺、带着酒香的红唇,呼吸都乱了。
沈清辞周身寒气骤升,手指捏紧了玉杯。
然而,白茯苓(泠音)说完,却没有真的亲上去,而是仿佛被什么吸引,又晃晃悠悠地转向了沈清辞。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沈清辞,眼神困惑:“咦?这个好看的小哥哥……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我的上级……青珩那个冰块脸?”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沈清辞的手腕(力道不小),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拽到观星台的另一边,离路无涯远了些。
沈清辞任由她拉着,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醉态可掬的模样。
白茯苓(泠音)踮起脚尖(还是不够高),凑到他耳边,用手拢着,仿佛要说一个天大的秘密,声音却因为醉酒而一点也不小:
“我告诉你哦……嘘……不要告诉别人……”
她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完全没注意远处路无涯竖起的耳朵和阴沉的脸色),然后对着沈清辞的耳朵,哈着热气,小声道:
“老娘睡过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和炫耀。
沈清辞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白茯苓(泠音)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嘿嘿傻笑起来,继续“爆料”:“青珩那家伙……身材不错……脸也不错……嘿嘿……”
她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什么,随即又摇摇头,露出一丝苦恼:“但是……青珩不能睡……他有妻子……叫揽月……”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和委屈:“我再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她再次凑近,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沈清辞冰凉的耳廓:
“我爱青珩。”
“爱了很久很久了……”
声音很轻,带着醉酒后的含糊,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沈清辞的耳边,也传入了不远处死死盯着这边的路无涯耳中。
白茯苓(泠音)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用手指竖在唇边:“嘘……不能让他知道……嘿嘿……我告诉上面那帮老家伙……防我防得可严了……还给我下那个什么咒……可疼了……”
她皱了皱鼻子,仿佛又感到了那种刺骨的寒意,瑟缩了一下:“就怕……他把持不住……被我拱了……嘿嘿……”
随即,她又用力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痛苦的回忆:“算了……太疼了……不行不行……”
她忽然松开沈清辞,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路无涯,眼神重新变得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想开了”的豁达和新的目标:
“我还是去睡魔尊吧!嘿嘿……魔尊看起来……也很好睡的样子……”
她自言自语地点点头,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然后,她摇摇晃晃地朝着路无涯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僵立原地的沈清辞和眼神幽暗复杂的路无涯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却迷糊)的笑容:
“今天……不陪你们玩啦……”
“我要去睡魔尊了!”
“拜拜~”
说完,她抱着还剩小半坛的“火羽烧”,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地朝着观星台的出口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绯色纱衣在夜风中翩跹,像一只醉酒后迷路的蝶。
留下观星台上,一片死寂。
夜风吹过,卷走浓烈的酒香,却吹不散空气中那几乎凝固的震惊、剧痛、狂怒、苦涩、以及无数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
沈清辞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路无涯,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僵硬。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崩塌,海啸翻涌。她爱他……爱了很久……却因为那些“老家伙”的防备和冰魄咒的折磨,不敢言说,甚至被迫遗忘扭曲……而他,竟一直未能察觉,或者说,察觉了却因为种种原因(身份、责任、或许还有对“揽月”的承诺?)选择了忽视和……伤害?
路无涯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血瞳死死盯着白茯苓消失的入口,又转向沈清辞僵硬的背影。刚才那番醉话,像淬毒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她爱沈清辞,爱了很久。他只是她“疼得受不了”之后的退而求其次,是“看起来也好睡”的替代品?滔天的怒火、被羞辱的暴戾、还有那深不见底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将他吞噬。
然而,在那怒火之下,却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尖锐的刺痛——为她口中那“可疼了”的咒印,为她那深埋心底、甚至因此遭劫的爱恋。
两个人,一个冰封,一个焚燃。
却都因为同一个醉酒女子的胡言乱语,而陷入了各自的地狱。
她要去“睡魔尊”?
路无涯血瞳中魔光暴涨,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不管她是真心还是醉话,他绝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乱跑!
沈清辞也在路无涯动身的刹那,倏然转身,冰蓝色的身影同样化为流光,紧随其后。
观星台上,只余满桌狼藉的酒坛酒杯,以及那被夜风卷起的、带着酒意的、惊天秘密的余音。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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