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似乎带着方才那番惊世醉语的余韵,在观星台上盘旋不去。
就在沈清辞与路无涯都因那番话而心神剧震,一个僵立如冰雕,一个魔气沸腾欲追之际——
那原本摇摇晃晃消失在观星台入口的绯色身影,竟又晃晃悠悠地折返了回来!
白茯苓(泠音)抱着酒坛,眼神比刚才更加迷离,月白长裙的下摆和绯色纱衣都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她茫然地站在入口处,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迷了路,嘴里嘀咕着:“嗯?门呢?床呢?魔尊呢?怎么……找不到了……”
她醉眼朦胧地扫视一圈,目光先是掠过浑身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沈清辞,停顿了一瞬,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但没有停留。最终,那迷蒙的视线,精准地(或者说,醉酒后的本能?)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周身魔气隐现、血瞳正死死盯着她、表情复杂难辨的黑色身影上。
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丢失的宝贝,脸上绽开一个纯粹而开心的笑容,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地朝着路无涯走去。
“找到你了!”她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和欢快,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清晰。
路无涯血瞳骤缩,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依赖笑容的女子,心中的暴怒、嫉妒、不甘与那丝尖锐的刺痛疯狂交织,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周身翻腾的魔气。她想干什么?又来嘲笑他?还是真的……
白茯苓(泠音)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迷蒙的醉眼认真地看着他俊美却阴郁的脸,然后,毫无预兆地,她忽然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柔软的、带着浓烈酒香和一丝清甜气息的唇瓣,就这样印上了路无涯微凉的、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吻。
一个简单、直接、甚至因为醉酒而有些笨拙,却带着灼热温度和不讲道理力道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路无涯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猜疑、不甘,都被这突如其来、真实无比的触感炸得粉碎。唇上传来的柔软、温热,混合着她呼吸间甜美的酒气,像是最猛烈的毒药,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心防和理智。血瞳瞪大,身体僵硬,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而出。
不远处,沈清辞的身影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刚刚因她醉语而崩塌的冰川,似乎瞬间化为了更深的、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渊。他看着她主动亲吻路无涯,看着她环住路无涯脖颈的手臂,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冰蓝色的神血无声渗出,瞬间冻结成珠。
一触即分。
白茯苓(泠音)松开了路无涯,落地,微微喘息,脸颊绯红,眼神却依旧迷蒙。她似乎对这个“盖章”行为很满意,笑嘻嘻地拉起路无涯一只手(魔尊大人此刻手指僵硬),就要往出口方向拽:
“走!找到了!魔尊路无涯……我们……一起睡觉去!”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既定程序。
路无涯被她拉着,脚步踉跄了一下,从那个石破天惊的吻中稍稍回神。看着她醉态可掬却认真要带他去“睡觉”的模样,心中那股刚被压下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夹杂着一丝荒谬和……难以言喻的悸动。他血瞳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开口,声音因方才的冲击而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嘲和尖锐的试探:
“白茯苓……你不是说,你爱青珩吗?爱了很久很久?”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同时也刺向了旁边的沈清辞。
白茯苓(泠音)拉扯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路无涯,醉意朦胧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又迅速被更深的迷惘和……痛苦覆盖。
她慢慢地、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
“爱。”她承认得很干脆,声音轻得像叹息,“很爱。”
随即,她抬起没拉路无涯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眉头紧紧蹙起,露出一种孩子般真实的困惑和痛楚:
“可是……这里……好累……好痛……”
她看着路无涯,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身的情绪里。
“爱他……太累了……也太痛了……”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要哭出来,“像被冰一直冻着……又像有针在扎……这里……更痛……”
她用力戳了戳心口,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流血不止的伤口。
“所以……”她重新聚焦目光,看向眼前的路无涯,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醉后的逻辑混乱和一种破罐破摔的任性,“魔尊……好像……没那么痛?或者……睡着了……就不痛了?”
她说着,又用力拉了拉路无涯的手,执拗地重复:“走嘛……睡觉去……睡着了……就不疼了……”
路无涯僵在原地,血瞳中的情绪剧烈翻腾。他听明白了。她爱沈清辞,爱到刻骨铭心,却也因这份爱承受了太多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冰魄咒!)。现在,那份爱带来的痛楚超过了她的承受极限,于是她像受伤的小兽,本能地寻找一个可以暂时麻痹痛苦、给予温暖(哪怕是灼热)的巢穴。而他,恰好是那个“没那么痛”(或者她以为可以止痛)的选项。
这是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真实。
他该愤怒,该感到被侮辱,该推开她,或者狠狠嘲讽她和沈清辞。
可是,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真实的痛苦和迷茫,看着她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淡痕,听着她近乎哀求地说“睡着了就不疼了”,路无涯发现,自己心中翻腾的,除了那些负面情绪,竟然还有更多……汹涌的怜惜,和一种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下、隔绝所有伤害的强烈冲动。
哪怕,她此刻想靠近他,只是因为“没那么痛”。
哪怕,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去他妈的理智和骄傲!
路无涯血瞳一暗,反手握紧了白茯苓(泠音)微凉的手,用力一带,将她拉近自己,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他低头,看着怀中眼神迷离、带着泪意的女子,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好。睡觉。”
他不再看身后那个仿佛连灵魂都被冰封的身影,揽着白茯苓,周身魔气涌动,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瞬间消失在观星台上。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空荡荡的观星台上,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夜风呼啸,吹动他冰蓝色的衣袍和银发,他却仿佛一尊真正的冰雕,一动不动。
指尖的冰蓝血珠早已凝固。
冰蓝色的眼眸,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夜色。
她爱他,很爱。
但爱他,太累,太痛。
痛到……她宁愿选择投入魔尊的怀抱,寻求片刻的麻痹与遗忘。
而他,亲手参与(或默许)了那份痛苦的施加(冰魄咒,疏远,规矩),如今,连挽回和弥补的资格,似乎都因为她那一声“更痛”,而显得苍白可笑。
星光洒落,清冷如霜,却照不亮他眼底那片死寂的寒渊。
这一夜,有人借酒逃避,有人趁虚而入,有人……万箭穿心,独自承受着迟来的、毁灭性的真相与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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