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是被一万根针同时攒刺,又像是宿醉后有人拿着小锤在脑子里敲打。白茯苓(泠音)在沉沉的黑暗中挣扎了许久,意识才如同浮出深水般,一点点艰难回归。
她蹙着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随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顶,绣着繁复的暗金色魔纹,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与……不容错辨的魔域气息。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锦褥,带着淡淡的、类似冷冽松柏混合着某种霸道炽热的气息。
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栖霞苑。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尤其是脑袋,疼得她忍不住又倒抽一口凉气。宿醉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凌乱不堪,只能模糊记得昨晚在观星台喝酒,喝了很多,然后……好像说了很多话?做了什么?记忆到了那里就变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和嘈杂的声音,具体细节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怎么也抓不住。
但有一种感觉却异常清晰——心痛。
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的钝痛,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让她呼吸都有些发窒。为什么?是因为喝多了?还是……梦里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力量感的房间,色调偏暗,陈设并不多,但每一样都非比寻常。她身上穿着陌生的、柔软的黑色丝质寝衣,尺寸明显大了很多,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领口微敞。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床边的椅子上。
椅子上搭着一件熟悉的、张扬的黑色外袍,是路无涯常穿的那件。
而椅子上,空无一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太妙的预感浮现。昨晚……难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声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慵懒磁性的轻笑:
“醒了?”
白茯苓(泠音)身体猛地一僵,像只受惊的猫,瞬间扭过头!
只见她身旁的锦被被拱起一团,路无涯不知何时竟躺在了她身边!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里衣,衣襟大敞,露出线条分明、肌理流畅的胸膛,上面甚至还留着几道……可疑的、浅浅的红痕?(或许是某醉猫无意识抓的?)银发散乱地铺在枕上,几缕滑落在他俊美邪气的脸颊旁。他一手支着头,血瞳半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玩味又满足的弧度。
“你……你怎么在这里?!”白茯苓(泠音)的声音因为震惊和宿醉而干涩沙哑,她下意识地往后缩,拉起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苍白(因宿醉和惊吓)又渐渐涨红的脸。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娘子。”路无涯慢条斯理地开口,血瞳在她裹紧的被子上扫过,笑意更深,“昨晚可是你……主动拉着为夫,非要一起‘睡觉’的。怎么,睡醒了就不认账了?”
主动拉他……睡觉?!
白茯苓(泠音)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破碎的记忆碎片中,似乎真的闪过自己拉着什么人、嚷嚷着要睡觉的画面……难道真的是路无涯?!她还主动?!老天!
看着她脸上血色褪尽又涌起、眼神慌乱羞愤的模样,路无涯眼底掠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但更深处的眸光却沉静下来。他没有进一步“逼迫”或调笑,而是缓缓坐起身,黑色里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更多。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乌发,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力道。
白茯苓(泠音)身体绷得更紧,警惕地看着他。
“头很疼?”他问,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
“嗯……”她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立刻摇头,“不是……我……”
“别想了。”路无涯打断她,血瞳直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与邪气,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与认真,“昨晚你喝醉了,说了很多胡话,也……做了一些事。不过,”他顿了顿,“我没对你做什么。至少,没做到底。”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有些含糊,却让白茯苓的脸颊再次爆红,同时也莫名松了口气。
路无涯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失落,又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语气变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白茯苓,听我说。”
白茯苓(泠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等拿到涅盘凰血晶,助青珩彻底归位,恢复全部神界权柄之后……” 路无涯转回头,血瞳再次锁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就来做我的魔后。”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一种宣告。
白茯苓(泠音)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魔后?他在说什么?
然而,路无涯的话还没说完,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继续描绘着他认为的未来:“然后,我们离开这里。不去神界,也不回魔域。我们一起去凡界,像最普通的……”
“不。”
一个清晰、带着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字眼,打断了路无涯的话。
白茯苓(泠音)抬起眼,眼中宿醉的迷茫被一种深切的痛苦和自嘲取代。她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路无涯,”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干涩,“我配不上你。”
路无涯血瞳微眯,闪过一丝不悦:“配不上?本尊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白茯苓(泠音)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盯着自己紧紧攥着被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是身份,不是力量……”她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口,“是……人。”
她抬起头,眼中氤氲着水汽,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我和他……睡过。”她吐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又白了几分,“在青云宗……还有了孩子。叫……沈砚翎。”
她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平静。
“这样的我……早就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战神了。我连自己的心和身体都管不住,一团糟,烂透了。”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配不上你的一时兴起,更配不上‘魔后’这两个字。”
她将自己最不堪、最隐秘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他面前。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他刚才那番听起来美好得像个幻梦的邀约。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路无涯脸上的神情凝固了。血瞳中的志在必得、诱哄、甚至那一丝温柔,都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晦暗。他盯着白茯苓,看着她苍白的脸,痛苦的眼,和那微微颤抖的肩。
孩子?沈清辞的孩子?在青云宗?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砸得他有些发懵。但更让他心头发堵的,是她那句“配不上”,和她眼中那近乎自毁的灰暗。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面对自己。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白茯苓,”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你以为,本尊在乎这个?”
白茯苓睫毛颤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看不出情绪的血瞳。
“本尊只知道,”他一字一顿,气息喷在她脸上,“昨晚拉着我不放、喊疼的是你。现在躺在我床上、跟我说‘配不上’的也是你。”
他松开她的下巴,指尖却流连般划过她冰凉的脸颊,留下一道微热的触感。
“至于别的……”他血瞳深处掠过一丝暗沉的光,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霸道,“本尊不在乎你之前是谁的,有过谁。本尊只关心,你以后是谁的。”
“魔后之位,本尊既然说了给你,就是你的。凡界的日子,本尊既然想和你过,就一定会过。”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洗干净脖子等着,白茯苓。等青珩归位,涅盘事了,本尊就来娶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他顿了顿,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本尊绑也把你绑去。”
说完,他不再看她瞬间睁大的眼睛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利落地翻身下床,捡起椅子上的外袍,随意披上,走到门口。
“醒酒汤在桌上,记得喝。”
门被拉开,他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还有,那个孩子……若你愿意,本尊不介意多个儿子。”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白茯苓(泠音)僵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仿佛化成了石雕。
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耳边回荡着他霸道到近乎蛮横的话语。
她以为抛出最不堪的真相,就能让他退缩,让他看清她的“不配”。
可他……他竟然说……不在乎?
甚至……连砚翎的存在,都……
混乱的思绪、宿醉的头痛、心口的钝痛、还有此刻掀起的惊涛骇浪,将她彻底淹没。她缓缓抬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
这一次,是为了什么而流泪,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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