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后,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白茯苓(泠音)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指缝间的湿意冰凉,她放下手,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水痕,仿佛不认识那是什么。
路无涯的话,像投入她早已混乱不堪心湖的一块巨石,激起的却不再是简单的抗拒或逃避,而是一种更深、更陌生的惊涛骇浪。他说他不在乎。他说魔后之位是她的。他说……甚至不介意砚翎的存在。
怎么可能?他是魔尊,是那个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路无涯。他怎么会不在乎?是更深沉的算计?还是一时被迷惑的戏言?抑或是……某种她无法理解、也不敢去深究的……真心?
这个念头让她心尖一颤,随即又被更深的惶恐和自厌淹没。她配吗?一个心里装着别人、身体有过别人、甚至为别人生了孩子的女人,凭什么得到这样近乎蛮横的包容和……承诺?这太沉重了,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宿醉的头痛依旧肆虐,心口的钝痛也未曾减轻,如今又加上了这纷乱如麻的心绪。她裹着被子,茫然地坐在陌生的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叶迷失在暴风雨中的扁舟,四周是滔天巨浪,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港湾。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光彻底大亮,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胃里传来一阵空虚的绞痛,提醒着她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
她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那里果然放着一个温玉制成的汤盅,旁边还有一套干净的、与她身上风格迥异的月白色衣裙。
醒酒汤……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她走到桌边,打开汤盅,一股清冽微苦的药香混合着灵果的甜润气息扑面而来。汤还是温的。
她默默地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股暖流,似乎真的缓解了脑袋里那恼人的抽痛。汤里加了安神补气的药材,灵力温和,对她此刻虚浮的气血也有裨益。
喝完了汤,她看着那套叠放整齐的衣裙。料子是极好的云霞锦,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款式简洁大方,却处处透着精致。这显然不是凤族的风格,更像是……魔域的手笔,却又巧妙地融合了神界的清雅。是路无涯准备的?
她拿起衣服,触手柔软丝滑。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换上了。尺寸意外的合身,仿佛量身定做。月白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也将她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气柔和了些许。
对着房间里模糊的水镜照了照,镜中人影清丽,额间神印微光流转,除了眼神还有些空茫和疲惫,几乎看不出昨夜醉酒的狼狈和今晨的惊惶。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房间,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然后……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她走到门边,伸手推开。
门外是一条幽静的回廊,装饰华丽却透着冷硬,典型的魔域风格。回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训练有素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
这里似乎是路无涯在凤族领地内的临时居所?他竟然把她带到了这里?
她顺着回廊慢慢走着,试图分辨方向。她对魔域的建筑风格并不陌生(属于泠音的记忆里有),很快判断出主殿的大致方位。
刚转过一个弯,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哟,醒了?” 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茯苓抬头,看到柳风正抱臂倚在廊柱上,似乎早就等在这里,脸上带着促狭又关切的笑容。
“三师兄?” 白茯苓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柳风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尤其在她那身新衣服上多停留了一瞬,啧啧两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小师妹,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昨晚喝得烂醉如泥,被魔尊大人亲自抱回来,今儿个又从他房里出来……啧啧,栖霞苑那边都快炸开锅了。”
白茯苓脸颊微热,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柳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我可是听说,有人昨晚在观星台上,又是指着主神和魔尊骂‘有病’,又是嚷嚷着要‘睡’这个‘睡’那个,最后还真的拉了魔尊去‘睡觉’……精彩,实在精彩!”
白茯苓的脸彻底红了,又羞又恼:“三师兄!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柳风见她真的窘迫,见好就收,正了正神色,“不过说真的,小师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主神那边……”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今早脸色难看得吓人,把星河叫去问了好久的话,又一个人去了后山冰泉,到现在还没出来。”
沈清辞……
听到这个名字,白茯苓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昨晚的醉话碎片中,似乎确实提到了他,还说了一些……很糟糕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又作何感想?
“我没事。”她低声说,岔开话题,“大师兄和见夏他们呢?”
“大师兄一早就被凤主请去商议要事了,好像是关于涅盘凰血晶的线索有了新发现。见夏那丫头担心你,但又不敢来魔尊这边,在栖霞苑急得团团转呢。”柳风说着,看了看天色,“对了,魔尊好像也去前殿了,似乎是魔族那边有紧急传讯。”
路无涯不在……
白茯苓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别的什么情绪。
“走吧,我先带你回栖霞苑。”柳风道,“你再不回去,苏丫头怕是要哭出来了。而且……”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毕竟是魔尊的地方,你一直待着也不合适。”
白茯苓点了点头。她确实需要回去,需要一点熟悉的环境来理清思绪。
两人刚要离开,回廊尽头却匆匆走来一名身着凤族侍卫服饰的人,见到白茯苓,立刻恭敬行礼:“泠音战神,凤主有请,请即刻前往议事殿。”
柳风和自茯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凤主赤煌此刻召见?而且用的是“泠音战神”这个正式称谓?
“可知何事?”白茯苓问。
侍卫低头:“似乎与涅盘凰血晶,以及……神界和魔域传来的某些讯息有关。主神冕下和魔尊大人也已前往。”
涉及涅盘凰血晶,还有神界魔域的讯息?白茯苓心中一凛,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我知道了,这就去。”她点头应下。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无用。
她深吸一口气,对柳风道:“三师兄,你先回去告诉见夏我没事,让她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柳风看着她又恢复了那种清冷沉稳、属于战神的气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点头:“自己小心。”
白茯苓(泠音)整理了一下衣襟,额间神印似乎感应到即将面对的事态,微微发热。她不再犹豫,跟着侍卫,朝着凤族议事殿的方向走去。
晨光正好,却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而她在风暴中心,刚刚理顺的一点头绪,恐怕又将被彻底打乱。
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那两个男人,关于涅盘凰血晶和她自身的使命……所有纠缠的线,似乎都将在那里,迎来一个交汇与抉择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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