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族规公布的钟声响彻全镇,那是一种沉闷而压抑的宣告,仿佛给这个本就死气沉沉的地方又上了一道枷锁。
镇民们麻木地聚集在广场上,聆听着那些冗长而苛刻的条文,无人敢有异议。
但林羽没有去。
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窖。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旧纸张的霉味,一盏昏黄的油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光线摇曳,将墙壁上那面由无数磁带组成的“录音墙”照得光影斑驳。
这里是他的秘密,是他对抗那个冰冷“系统”的最后阵地。
每一盘磁带,都记录着他伪装成“逆子”的点点滴滴,是他亲手为自己构建的囚笼。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贴着日期和事件标签的磁带,最终,停留在了一格突兀的空白上。
那是一盘全新的磁带,没有标签,没有记号,但它被工整地插在编号代表着“现在”的那盘磁带之后。
仿佛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他的时间线。
心脏猛地一缩。
林羽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塑料外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大脑。
他犹豫了,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让他想要退缩。
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即将揭开最终谜底的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磁带抽出,决绝地按入了旁边的播放器。
“咔哒。”
刺耳的电流噪音过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扬声器中炸开。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变得扭曲、嘶哑,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怒吼。
这是多年前,他在那场决定他命运的家族会议上的声音!
他记得,那一天,他被逼到绝境,众叛亲离。
然而,就在这狂怒的嘶吼声中,林羽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杂音。
那是一种极细微、极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藏在风暴深处的滴答声。
摩斯电码!
他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立刻关闭了外放,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一遍遍地倒带、播放。
那微弱的信号如同深海中的灯火,指引着他穿透记忆的迷雾。
嘀…嗒嗒…嘀嘀…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飞快地敲击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一个个字母和数字在他脑海中拼接、成型,最终汇成一句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话语。
“S07任务完成确认|缺失记忆碎片补全:你说出‘我需要帮助’那一刻,万花筒写轮眼首次被动激活。”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无数被封存的、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来了,在那场会议上,在他被逼至墙角,第一次抛下所有伪装,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句“我需要帮助”时,他的双眼曾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剧痛。
他以为那是绝望带来的错觉,却没想到……
所谓的“反派任务系统”,根本不是什么强加于身的诅咒!
它是一个封印!
一个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爆发出真正力量的瞬间,趁虚而入的超级封印!
它篡改了他的记忆,让他误以为自己只是个被系统操控的可怜虫,却封印了他由极致痛苦与自我牺牲中诞生的真正潜能——那份足以颠覆一切的瞳术!
当年他自毁双眼,以为是终结了“逆子”的命运,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场无意识的自我解脱!
是他的潜意识在对抗那个系统,用最极端的方式,挣脱了那双被“污染”的眼睛所带来的枷锁!
林羽猛地抬起头,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冲到地窖角落的一个旧木箱前,颤抖着手将其打开。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他珍藏多年的黑色眼罩。
他缓缓摘下脸上那个普通的眼罩,露出了那张清秀却残缺的面容。
左边的眼眶空洞依旧,深不见底,那是他亲手留下的疤痕。
但他的右眼,那只仅存的眼睛,此刻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瞳孔深处,一丝淡金色的纹路缓缓浮现、舒展,如同初生的星辰,又似古老的图腾。
它既没有写轮眼的妖异勾玉,也没有轮回眼的神秘波纹,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力量形态。
这是被系统封印后,在他灵魂深处独自进化、沉淀的力量。
它不再依赖于血脉,而是源于意志。
心象具现化!
就在这时,地窖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羽眼中的金纹瞬间隐去,他重新戴上眼罩,沉声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宇智波鼬。
他依旧穿着那身暗部的服装,但脸上的表情却罕见地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团藏的旧部在边境有了新发现。”鼬开门见山,声音低沉,“他们找到了一些装置的残骸,经过分析,其构造和能量波动……和你曾经描述过的‘系统’非常相似。有人在复刻它。”
林羽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盘刚刚播放过的磁带,连同解码出的纸条,一同推到了鼬的面前。
“那你应该看看这个。”林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穿透力,“然后你就会知道,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机器,而是那个逼着所有人相信‘必须伪装才能生存’的世界。”
鼬拿起纸条,目光扫过那行字,他那双古井无波的写轮眼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林羽,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但最终,他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崭新的徽章,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木叶教育署特聘顾问的证件,而在申请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林羽。
“火影大人的意思。”鼬说完,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林羽自己。
次日清晨,镇上的人们惊讶地发现,林羽的广播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那个每天清晨准时修补的破旧铃铛,也第一次被遗忘在角落。
林羽坐在书桌前,窗外的晨曦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没有去理会那枚顾问证,而是提笔,在一张信纸上写下了一封公开信。
信的标题是——《致未来的逆子》。
“当你觉得全世界都在逼你坚强时,请记得,有一个疯子曾经用谎言守护真心,有一个哥哥用沉默替你扛下黑暗。更重要的是,请记得,还有一群人,正等着听你说出那句‘我不行’。承认软弱不是罪,而是我们作为‘人’最真实的权利。”
他将信折好,交给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明川,嘱咐道:“不要登报,也别声张。把它贴在每个人都必定会经过的地方——厕所的墙上。”
明川愣住了,但看着林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黎明。
那只陪伴了林羽许久,也监视了他许久的机械狐狸,最后一次跃上了屋顶。
它仰头望着天边初升的朝阳,金属的身躯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金红相间的光痕,如流星般坠落,精准地没入了小镇中心钟楼那巨大的铜钟内部。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一切都静悄悄的。
然而当夜,整个小镇的居民,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梦见一个戴着眼罩的少年,站在高高的火刑台上放声大笑。
火焰舔舐着他的衣角,却无法伤他分毫。
在他的身后,站着无数个背影各异的“逆子”,他们有的紧握双拳,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只是沉默地站着,与少年一同面对整个世界的审判。
第二天醒来,许多人都在惊疑不定中,发现自己的枕头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泛黄的纸片。
纸片上只印着一行小字:
“你不必成为英雄,只要敢做真人。”
而在那间熟悉的小屋里,林羽悠闲地坐在藤椅上,轻轻摇晃。
他右眼中的金色纹路已悄然隐去,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他端起茶杯,感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轻声对自己说道:
“系统死了,可逆子活着——这局棋,我赢了。”
胜利的宁静笼罩着小镇,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太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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