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三句话，便令傅红雪呕血三次。
“你为何执意回到那里？你确定是真爱她，还是仅仅在她面前才能放纵自己？”
傅红雪压抑太深，早已濒临崩溃边缘。
若非沈三娘与翠浓相护，傅红雪早已倒在万马堂前，他的意志几近溃散！
傅红雪浑身紧绷！左手指节发白，死死攥着刀柄。
**“天苍苍，地黄黄，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里藏三娘。”**
秦玄语调平静，字句却如惊雷炸响——沈三娘！
万马堂之主马空群是傅红雪的死敌，可她竟是万马堂的人。
**“万马堂，沈三娘，马空群十一年未续弦。”**
秦玄话音未落，傅红雪骤然弓身剧颤，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悉数吐出！
“住口！这些事他本不必知晓。”
“你此刻揭开，是要逼死他！”
傅红雪未走，叶开自然也未离去。向来嬉笑的他首次面露愠色。
荒漠小镇上，呕吐声久久回荡。
即便咳到直不起身，傅红雪的握刀之手仍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这柄黑刀早已与他性命相连，成为最重要的部分！
天涯。
明月。
刀。
无论初出边城的浪子，抑或名震江湖的高手，这三者始终烙印在傅红雪灵魂深处。
他永远是孤独的。唯有这柄刀，永生相伴。
江湖冷血，人世荒寒。
但这把刀，忠贞不渝地追随了他一生。
傅红雪终于缓缓直起身，脸色惨白如纸。
“她是马空群派来…算计我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全无平日的缜密。不像傅红雪，却又最像傅红雪！
秦玄摇头：“不，她与你一样，只为复仇。”
“你们在为同一个人挥刀。”
沈三娘身为花白凤的贴身侍女，当年与 ** 一同遇见白先羽时，她同样对那个男子动了心。
白先羽逝去后，他们之间未能谱写故事，但那人给了她最美好的遐想。
于是她进入万马堂，成为马空群的续弦夫人。
傅红雪突然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状况比先前更为严重。
你对他过于残酷了。
他本就体弱多病，这点你应当知晓。
不过是个初涉江湖的新人，这也显而易见。
虽然性情古怪，却心思单纯，这你也明白。
如此孤独的一个人...
为何还要这样？
叶开的话语浸满哀伤，自责的语气仿佛傅红雪的不幸皆由他造成。
秦玄神情漠然。
你了解沈三娘的苦心。这场恩怨里她最是无辜，却也付出最多。
她的心意虽好，但终究救不了傅红雪。
若再阻挠下去，你的优柔寡断只会让他彻底崩溃。
叶开低声叹息，他原想用更温和的方式让傅红雪知晓 ** 。
傅红雪缓缓起身，面色较之前更为惨白。
她...爱慕我父亲，可她却...
往昔的癫狂记忆涌上心头，话语戛然而止。
她...何必如此轻贱自己。
这声低语几不可闻，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秦玄摇头道：不，你才是她的希望。
十一年来与仇人同床共枕，这般煎熬你能想象。
但马空群狡黠多疑，她只能蛰伏等待。
直到你带着白先羽的黑刀出现。
沈三娘明白，能真正向马空群复仇的人出现了。
但你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花白凤是称职的爱人，却不是合格的母亲，她将你推向绝望深渊。
若不采取行动，你将万劫不复。
沈三娘是能驾驭马空群的成熟女子，自然懂得如何引导迷途少年。
她以最古老有效的方式为你纾解了压力。
若非她及时赶到，秃鹫早已啃噬你的躯体。
你不单是花白凤的寄托，也是沈三娘的期盼。所以她甘愿承受你的粗暴——毕竟马空群的折磨更为残忍。
这样的煎熬，她忍受了十一载。
现在还觉得恶心吗？
秦玄话音刚落，傅红雪再次呕吐，这次直接跪倒在地。
叶开痛苦地注视着傅红雪。
得知还有另一个自己存在时，他便立即启程。
但十九年的伤痛，又岂能轻易弥补？
唉，他肩上的重担又添了一分。
为何总是他承受这些？这本与他毫无干系。
傅红雪背负了本该属于叶开的苦难，可这一切并非叶开所能抉择，他同样蒙在鼓里！
这便是你与李**的差距。
他能看见希望，你不能。
我说这些不是要给傅红雪加压，而是给他指明出路。
当人失去方向时，被需要就成为活下去的理由。
傅红雪从前只有仇恨与花白凤的诅咒。
如今他肩负着另一个比他更苦命女子的期盼，这将成为他的力量。
傅红雪需要的不只是了解 ** ，
更要明白生命尚有无限可能，活着并非只为复仇。
唯有挣脱仇恨枷锁，才能真正获得解脱。
“与其让他慢慢接受却依然迷茫，不如干脆一些更显慈悲。
“李**能悟透此理，你比他豁达，却少了发现希望的眼睛，这便是你永远不及李**的缘由！”
叶开再度展颜，他的笑容仿佛能点亮整个世界。
“我懂了，傅红雪之所以如此有趣，全因从前吐得不够多。
“今日，就该让他吐个痛快！”
415 江湖，不过是最烈的酒，最美的人！
傅红雪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吐了一下午的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秦玄和叶开像拖死狗般将他扔进房间，任他发呆。两人则推杯换盏，痛饮起来。
“我们不该喝这么多，今晚恐怕不太平。
“万马堂刚出了人命，此处离那儿可不算远。”
叶开口中说着少饮，手上却一杯接一杯，恨不得抱起酒壶直接灌。
秦玄打量着叶开——此人当真妙极。
李**的飞刀传人有三：徒弟叶开，儿子李青蔓，龙小云之子。
龙小云之子习得飞刀后，林诗音逼其自废武功，这一脉就此断绝。
李青蔓虽被誉为神童，却未得真传。
唯有叶开，他的飞刀比李**更纯粹，更正义，救人之数远胜**。
故叶开青出于蓝，新兵器谱上位列第一。
到了《天涯明月刀》时，叶开已是天外天人外人。
傅红雪的刀震慑群雄，却始终逊叶开一分。
面对杀父仇人们，叶开几乎全部选择宽恕。
无论是萧别离还是丁白云，皆被他彻底折服。
白先羽如上官般霸道，却终究难及叶开境界。
白先羽创立神刀堂时，短短时日便取代金钱帮成为江湖第一大派。但这人太过自负。
他若相中谁，那人就必须归入神刀堂。
你的钱财尽数归我，但我能助你扬名立万。
梅花庵一战结局早已注定，全因白先羽刚愎自用的性子。
叶开却截然不同，身上找不到半点白先羽的影子。
五坛酒你独饮三坛，还怕今夜有人来袭？
天下擅使暗器者众多，精于刀法者亦不少，但能将二者融会贯通的，唯有一家。
谁都看得出傅红雪的手稳如磐石，世上没什么能让他握刀的手颤抖分毫。
可我知晓，天下最稳的手是李**与你。
即便软玉温香在怀，你叶开的手仍是天下至稳。
小李飞刀已非寻常武学，更是一种精神象征。
来，这最后一壶归你了。
叶开仍在笑。若说傅红雪是天下最谨慎之人，叶开便是最不设防之人。
未及动作，床上装死的傅红雪骤然跃起。
虽是个跛子，轻功却是当世绝顶。
眨眼间已端坐桌前，二话不说举起酒壶仰头痛饮，活像个中老手！
叶开笑得前仰后合。
他笑得愈欢，傅红雪喝得愈猛。
这二斤烈酒，竟要一口饮尽。
他可算酒中豪杰？
叶开摇头。
但他此刻比你还能喝，这般豪饮连酒鬼都要叹服，莫非是天生的酒客？
叶开颔首。
叶开与秦玄放声大笑，他们笑得越欢畅，傅红雪饮酒的速度就越快！
顷刻间，傅红雪将整壶酒一饮而尽。
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脸色非但没有泛红，反而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睛更加漆黑明亮。
“为何从未有人告诉我酒如此美妙？”
“世上可还有比酒更令人沉醉之物？”
傅红雪话音未落，秦玄和叶开已然怔住。
眼前这人真是傅红雪？简直判若两人！
叶开摇了摇头，面对这个陌生的傅红雪，竟一时语塞。
“当然有。酒色财气，样样摄人心魄。”
“这世间有衣食住行与酒色财气八大迷障，皆是最极致的享受。”
“身着华服，口尝珍馐，居于琼楼，驾乘骏马。”
“此乃人间至乐，引得众生痴狂。”
“饮尽烈酒，拥揽佳人，聚敛财富，挥毫泼墨。”
“此乃精神至欢，正是江湖中人毕生所求。”
“金钱帮上官金虹独占其中七样，以龙凤飞环击败天机老人，一时风头无两。”
“李 ** 为情所困，直至遇见孙小红，方登临仙境。”
“白先羽身为一代刀神，几乎赶超金钱帮。”
“他比上官金虹洒脱，比上官金虹多情，更胜在善饮，身边 ** 如云。”
“故而他死得其所，葬于梅花庵。”
“一个青灯难掩绝色的地方，风雪夜归人。”
“白先羽在漫天红雪中离去，花白凤为其愤恨不已，而他自己或许心满意足。”
傅红雪原本清明的眼神逐渐黯淡，身形微微晃动。
这一晃，他手中从未动摇的黑刀首次震颤起来。
“所以你想说我不该 ** ，毕竟他已享尽人间至乐，死而无憾是吗。”
秦玄微微叹了口气。
不，这种事本该如此，但你是傅红雪，不是白先羽。
即便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依然是傅红雪。
傅红雪就是傅红雪，正如方才那壶烈酒，你能饮下，不必非得是白先羽才行。
你有权享受人间烟火，感受俗世悲欢。
你可以去做，但必须记住你是傅红雪，而非白先羽仇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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