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又动了。
这次不是轻轻一震,是整串铜珠从左往右猛地撞过去,打得框子嗡嗡响。史策手一抖,差点把算盘扔了。
“别碰!”她低喝一声,自己先往后退了半步。
王皓火把举高,光往前一扫。拱门里面那片红光还在闪,像有人在墙后点了一排蜡烛,忽明忽暗。地上湿痕没干,脚印一路往里,布鞋底的纹路清清楚楚。
“不对。”任全生蹲下,手指蹭了蹭地面,“这水渍……是刚流出来的。”
话音没落,雷淞然已经迈了一步进去。
“你干什么!”李治良一把没拉住。
“我看一眼!又不碰东西!”雷淞然往前探头,“这地砖刻的啥?像朵花,踩上去应该能开路吧?”
“等策姐算完!”蒋龙伸手去拽。
晚了。
雷淞然一脚踩上那块雕花石板。
脚底刚落稳,地面“轰”地一震。
所有人站不稳,左右乱晃。张驰刀柄敲墙才没倒。李治良直接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上。
“哎哟我——”雷淞然想跳开,可石板往下陷了半寸,卡住了他的脚。
头顶墙缝“咔咔”响,灰土簌簌往下掉。接着,一股黑水从左边墙根喷出来,哗地冲过通道,直扑众人小腿。
“水!”李治良尖叫,手脚并用往边上爬,抱住一根石柱就死死搂住,脸贴着石头,闭眼发抖。
第二股水更猛,从右边墙洞喷出,两股对冲,在通道中间炸开一片浪花。王皓被冲得侧身一滚,火把脱手,滑到墙角还在烧,光在地上乱跳。
“抓东西!”张驰吼了一声,反手把刀插进砖缝固定身体,左手拽住离他最近的蒋龙。
蒋龙另一只手已经抓住雷淞然腰带,用力往后扯。雷淞然脚终于拔出来了,整个人摔进蒋龙怀里。
第三波水不是从墙里来的。
是从脚下。
地面裂开一道缝,浑浊的水流“腾”地涌上来,像井水冒泡,越冒越高。转眼就没过了脚踝。
“这地方要淹了!”雷淞然趴在地上喊。
“闭嘴!”史策站在稍高处,算盘抱在怀里,指节发白,“都别动!听动静!”
可没人听得清。
水声太大,冲刷墙面的声音像人在喊叫。头顶又有碎石往下掉,砸在水面上啪啪响。
王皓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抬头看四周。红光还在闪,来源是墙上几盏灯。灯油不知道是什么,黑烟往上卷,气味刺鼻。
他忽然盯住左边墙角。
那里有个凸起,铜的,圆溜溜的,像一颗眼睛。旁边刻着一条蛇,尾巴缠着按钮。
“那个!”王皓指着,“是不是关的?”
“你瞎猜?”雷淞然呛了口水,咳嗽两声。
“不是猜。”任全生喘着气,“老墓里常有手动止流阀。要是蛇眼形状,八成是控水机关。”
“那你早说啊!”雷淞然瞪眼。
“我没看见!”任全生也急了,“刚才被水糊住了!”
王皓不再说话,弯腰捡起火把,蹚水往前冲。
水流越来越急,推得他东倒西歪。他左手撑墙,右手举火把照路,三步并两步冲到墙角。
那颗“蛇眼”按钮就在眼前,沾满泥浆。他甩掉火把,双手去抠。
抠不动。
“得拧!”他回头大喊,“是旋钮!”
“我来!”张驰拔出刀,甩掉刀鞘,用刀尖插进按钮边缘的缝隙,用力一撬。
“咔”。
按钮转动半圈。
水流立刻小了。墙缝喷水变细,脚下的涌水也开始退。
“再转!”王皓拍张驰肩膀。
张驰又撬一下。
“咔”。
这次声音更大。头顶“轰隆”一响,像是什么重物落下了。水流彻底停了,只剩下墙角还在滴答漏水。
众人喘粗气,站在原地不敢动。
李治良还抱着柱子,牙打战,一句话说不出来。
雷淞然坐在地上,裤子全湿,头发贴脑门上,一脸狼狈。
王皓靠墙站着,手撑膝盖,喘了几口才抬头:“人都在吧?”
“在。”蒋龙应了一声,转头数人,“一个没少。”
“那就好。”王皓抹了把脸。
史策走过来,算盘没收,直接杵到雷淞然面前:“你还有脸坐那儿?要不是王皓反应快,现在咱们全在水底下躺着。”
“我……我以为是提示路的。”雷淞然低头,“真不知道会这样。”
“你以为?”史策冷笑,“你上回以为野菜汤多加水能省粮食,结果咸得喂狗狗不吃。这次你以为踩个花砖能开路,差点把我们全送进河底当鱼食!”
“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再故意一次,我就让你真去喂鱼。”
雷淞然闭嘴了。
任全生走过来,拍了拍王皓肩膀:“你按得准。这阀要是晚两秒,下面蓄水池满了,闸门自锁,咱们谁都出不去。”
“你怎么知道?”王皓问。
“我爹以前修过渠。”任全生说,“这种老机关,水压够了就会自动闭死。刚才那两声‘咔’,是锁扣归位。”
“也就是说……”王皓看向拱门深处,“里面还有人能控制这些?”
“不一定非得是人。”任全生摇头,“可能是定时机关,也可能是感应水流的机械结构。但有一点——”他看向雷淞然,“这墓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错一步,全死。”
雷淞然低头不语。
蒋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站近了些,防着他再乱动。
张驰拔出刀,甩掉水珠,重新插进腰带。他走到王皓身边:“下一步怎么走?”
王皓看着拱门里面。
红光还在闪,地面干了一半,剩下的是湿泥。脚印继续往里,没有中断。
“还能怎么走。”他说,“往前。”
史策点头,把算盘收进怀里:“我走中间,雷淞然,你跟在我后面,别超前,别乱看,听见没?”
“听见了。”雷淞然小声说。
“李治良。”王皓看向抱着柱子的人,“你行吗?”
李治良慢慢松开手,腿还在抖,但点了点头:“行。我不丢东西,也不拖后腿。”
“好。”王皓捡起火把,吹了吹,火苗重新旺起来。
队伍重新列队。王皓在前,史策居中,雷淞然夹在蒋龙和张驰之间,李治良走在最后,任全生断后。
他们一步步走进拱门。
地面残留的水很快没了,空气变得更闷,铜锈味混着灯油味,熏得人脑仁疼。
走了十几步,通道变宽,两侧出现石龛,里面摆着陶俑,脸都被抹平了,看不出表情。
“这些人……”李治良小声说,“为啥没脸?”
“怕魂回来。”任全生低声答,“古时候有人说,塑像留脸,死人魂会附上去,变成守墓的鬼。”
“那你信吗?”
“我不信。”任全生说,“但我信机关。”
话音刚落,史策突然停下。
“怎么了?”王皓回头。
史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出算盘。
铜珠子,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整串珠子来回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又要来了。”史策声音发紧。
王皓立刻把火把插进墙缝,转身大喊:“所有人靠边!找东西抓牢!”
话刚出口,头顶岩壁“轰”地一声炸开。
不是声音,是水。
一股黑褐色的激流从上方裂缝喷出,像一头疯牛冲进通道,瞬间淹没半截小腿。紧接着,左右两边墙洞同时爆水,三道水流对冲,掀起一人高的浪头。
“柱子要塌!”任全生跳起来大吼,“快松手!”
李治良正死死抱着那根石柱,听到这话反而抱得更紧,整个人贴在上面,嘴里念叨:“我不撒手我不撒手……”
可那柱子已经开始晃动,顶部碎石不断掉落,眼看就要断裂。
雷淞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甩开蒋龙的手,逆着水流往前扑,一把抱住李治良的腰就往后拖。
“放手!柱子撑不住了!”
“不要——我要死在这儿了!”李治良哭喊。
雷淞然不管,用脑袋顶他胸口,硬生生把他从柱子上撞开。两人刚离开,那根石柱“咔嚓”一声从中折断,被水流卷着撞向墙壁,碎成几块。
下一秒,激流暴涨,水位迅速升到大腿。
王皓和史策背靠石壁,王皓盯着两侧墙缝,嘴里快速念叨:“左三右四,七息一喷,这不是随机的……是有节奏的!”
史策一手抓着石龛边缘,一手掏出算盘,指尖飞快拨动:“水压周期是十七秒,喷发持续六秒,间隔十一秒……我们可以趁着间隙移动!”
“来不及说了!”张驰吼了一声,抽出刀插进砖缝,另一只手拽住蒋龙。
蒋龙反手拉住雷淞然,雷淞然一只手搂着李治良,另一只手拼命抓墙。
两人几乎被水冲翻,全靠蒋龙死拽才没散开。
“顶住!”张驰咬牙,肩背抵着石壁,整个人弓成一张弓。
水还在冲,石头往下掉,一块碎屑划过张驰额头,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
他眨都不眨。
任全生突然大喊:“那边!高一点的地方!”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通道右侧有一处台阶微微抬高,距离水面约莫半尺,勉强能站人。
“冲过去!”王皓喊。
张驰先动,拔出刀,拉着蒋龙往前挪。蒋龙拽着雷淞然,雷淞然死拖着李治良,四个人连成一串,在激流中一步步往前蹭。
水太急,每走一步都像在拉千斤重物。
李治良几次想跪下,都被雷淞然硬提起来。
“你给我挺住!”雷淞然吼,“你死了谁给我熬野菜汤?谁替我挨表哥骂?你敢倒下试试!”
李治良哭了,一边哭一边往前挪。
终于,七人全都爬上那处高台,挤在一起,浑身湿透,喘得像破风箱。
水还在下面流,哗啦作响。
没人说话。
过了好久,李治良靠着墙,牙齿还在打颤:“我……我真的差点死了。”
雷淞然坐他旁边,胳膊搭上去:“没死,我还拽着你呢。”
“水太大了……我抓不住……我想我完了……”
“你没完。”雷淞然说,“你要完了,我上哪找这么好的表哥去?放羊的时候你让着我,吃饭的时候你让我先盛,我闯祸你替我顶缸……你要是今天死了,我以后谁骂我谁管我?”
李治良扭头看他,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流。
雷淞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再说了,咱俩可是说好了,找到宝贝要一起回山沟盖大屋,娶两个胖媳妇,养一群羊。你现在撒手,我上哪找第二个傻子跟我合伙?”
李治良抽了抽鼻子,没说话,但手慢慢抬起来,拍了拍雷淞然的肩膀。
王皓靠在另一边,听着水流节奏,低声对史策说:“这水不是自然的,是人为控的。”
“我知道。”史策点头,“算盘早就预警了,只是我们没拦住。”
“下一次,不能再等人踩机关。”王皓说,“得主动找阀。”
“问题是,”史策看着前方漆黑的通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蒋龙坐在地上,右肩青了一大片,他揉了揉,没吭声。
张驰左腿有道口子,血混着水往下淌,他也只是低头看了看,把裤腿往上卷了卷。
任全生望着来路,喃喃道:“这墓……不想让人活着走出去。”
火把灭了。
黑暗中,只有水声,呼吸声,还有头顶岩缝里,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
啪。
一滴水落在王皓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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