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的夜未散尽时,曹昂已经踏出宫门。
寒风扑面,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沉重与清醒。
皇帝那一句——
“朕把天下托付给你。”
犹在耳旁回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再不属于自己。
翌日清晨,邺城尚未开市,五官中郎将府外已经人声鼎沸。
自从皇帝正式授予曹昂“辅汉大将军”之职,
并加之以“录尚书事、总督九军、典领关东屯田”三重权柄,
天下人一夜之间明白:
现在的曹昂,不再只是丞相之子,而是当朝军政第一人。
以往他入朝,只需二十余名仪仗随行。
今日,他刚出门——
八十名羽林军列队开道,两名尚书持节在前。
街道两侧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要做摄政王的阵仗吧?”
“非也,辅汉大将军,位在诸侯上,权比王重。”
“这天下……恐怕真要姓曹了。”
曹昂听着,却不作一语回应。
那日刚上朝,尚书台便递来数十道紧急折子。
曹昂扫一眼,便明白自己肩上的重量:
1 孙权向南昌增兵两万——图荆州?
2 刘琦在徐州招纳荆楚旧部——或有他想?
3 张鲁余部在巴中重整旗鼓——汉中仍未稳固
4 西羌动乱迹象加剧——凉州十郡不宁
5 朝中清流与世族议论皇帝“意欲禅让”——政治风向诡谲
这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一个政权动荡。
郭嘉翻看折子,半玩笑半认真道:
“子修,你这是刚坐上位子,天下便来试你手。”
曹昂握笔沉吟:
“不是来试我,是来试汉室。”
司马懿在侧低声补上一句:“若辅汉之名立不住,天下人便会逼你改姓。”
曹昂抬眼,目光沉稳:
“我曹昂,绝不称帝。我来,是扶社稷,不是夺社稷。”
郭嘉与司马懿对视一眼——
世间少有如此心性的人,而能肩负此位,更是千载难逢。
曹昂上任不过一月,大汉天下已经发生新变化。
孙权收到密报:
“皇帝不退,曹昂执掌天下军政。”
他手中酒杯裂成两半。
鲁肃长叹:
“主公:
曹昂握兵、握粮、握政,如金城铁壁。
若要取荆州,需十倍兵力,不能再轻举妄动。”
孙权皱眉:
“他不像他父……更难对付。”
吕蒙提出一策:
“可与刘琦暗通——天下唯他最惧曹氏。”
孙权沉默,心中已有盘算。
刘备之死后,刘琦继领徐州荆楚旧部。
当得知曹昂权倾天下时,他夜不能寐:
“我荆楚孤军,只怕迟早被收回洛阳……”
诸葛亮却道:
“徐州地非我有,乃大汉所有。
子修掌天下,我等守徐州如守疆土。
只要不逆汉室,他不会动我们。”
刘琦点头,却心有不甘:
“但天下将来……终不是刘家之天下。”
诸葛亮淡笑:
“刘家要的不是天下,而是存续。
能在子修之下安稳,也未尝不是善事。”
刘琦心中五味杂陈。
曹昂连发三道虎符,命张合、徐晃向西行军。
司马懿在军令上题字:
“兵不必多,粮必先行。”
曹昂看着这字,心知天下之术,已有人可继。
清流:“曹昂权太大,恐挟天子以令诸侯!”
实务派:“天下多事,非曹昂不能定。”
皇帝不语,只在心中默念——
“曹昂不会害朕。”
于是争论虽烈,却不敢越线。
他开始每天在四地之间奔走:
邺城——粮仓、屯田、军府
洛阳——朝政、皇帝
徐州——安抚刘琦旧部、慰劳诸葛亮张飞
荆州——防御孙权
心力之大,超越他父曹操当年。
但他心里清楚:
这是天下交托给他的命。
曹丕开始真正敬佩曹昂。
“兄长若非天命之人,谁敢当此天下?”两兄弟往日的竞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并肩的默契。
皇帝在洛阳为正统。
曹昂在邺城掌军。
曹操享清福于逸园。
曹丕治理地方。
曹植在宫中相伴天子。
曹彰镇守合肥。
刘琦稳居徐州。
诸葛亮守边不乱。
孙权强大却不敢轻举妄动。
凉州羌乱渐平。
天下百姓说:“如今大乱不再。
虽未一统,却已安宁。”
这是一个奇特的局面——
既非汉室独尊,
亦非曹氏称帝,
而是共治。
而曹昂就是维系天下的枢纽。
夜深,曹昂在邺城读到皇帝送来的短句:
“朕托你天下,并非叫你夺天下。朕盼你做辅,不做君。”
曹昂轻声呢喃:“臣心本如此。”
但他也明白——
这天下的风,不会永远如此平稳。
“天下会变,
皇帝会变,
诸侯会变,我曹昂也在变。”
他望向窗外星光,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感觉——
时代,正把他推向一个未知的位置。
建安二十五年深冬,逸园冬雨连绵,寒雾氤氲。
廊下的铜风铃被冷风吹得叮当细响。
曹操披着青色狐裘,独坐廊前石案,看着案上摊开的三份急报:
邺城:曹昂被皇帝任“辅汉大将军”,录尚书事,总督九军。
江东:孙权求和又试图联姻,反复权衡,大军不敢动。
徐州:刘琦守境谨慎,诸葛亮按兵不动。
灯焰跳动,他的鬓角显得更加苍白。
院中一只青鸟落在梅枝上,抖落雨水,发出清脆鸣叫。
曹操却像没有听见,许久不语。
雨声中,曹操忽又想起荀彧去世前的模样。
素窈曾送来最后一封信,说荀彧立碑为名:“清风不问世事苦,一心唯向大道行。”
曹操轻轻阖上眼。荀彧走后,整个天下就像失去了一个能替他平衡阴阳的重石。
如今所有军政大权落在曹昂身上,皇帝竟亲自认可。
曹操忍不住喃喃:“文若啊……
你若还在,必会比我冷静百倍。”
曹操再次翻看曹昂上奏的信函,
字字沉稳,气度不凡。
连郭嘉的评语也附在后:
“子修有君道,却无君心,可放心托之。”
司马懿的附帖更直白:
“曹氏之柱,非子修不立。”
曹操轻轻笑了:“我这大儿子……
原来真能比我背负更多。”
但笑容只维持了一瞬。
他的指节轻敲石案:“权太重。皇帝非傻子,怎会无所疑?”
他知道皇帝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层——
对曹氏的惧意。
现在曹昂掌兵、掌政、掌粮、掌心腹官员。
这是天子都未曾赋予任何臣子的权力。
曹操看着院外雨雾:“子修承此位,如履薄冰。
这一步,他走得比我年轻时更危险。”
孙权主动求亲时,他只觉得对方虚伪。
但当收到曹昂的回信:“父亲,我已试探皇帝,皇帝不愿联姻。”
曹操眉头深锁。
“皇帝不同意?是怕曹氏与江东合力吗?很好,他总算露出了本心。”
他忽然意识到——
皇帝早已下定决心,只借曹昂之力稳天下,但绝不让曹氏超越。
于是他低声自语:“子修,你要守住中线。
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
逼得皇帝反扑,你比我更危险。”
曹植日日陪皇帝饮酒、论诗、谈史。
皇帝对他亲近得异乎寻常。
曹操忍不住叹息:“子建本是个清风少年……
如今却在深宫之中走得太近。”
他想起昔年董贤,想起赵高,也想起太多因皇帝过爱而被害的年轻人。
“子建近帝太甚,有祸。”
但转念一想:“罢,也许……正因子建在洛阳,
皇帝才不会害我曹氏。”
这是第一次,曹操意识到
曹植的存在,也是曹家的护符。
鲜卑轲比能见曹彰兵威而降,北境安稳。
曹操抚案而笑:
“子文有我当年的锐气!
这孩子,天生就是天下最好的将军。”
他端起酒壶,向空中举起:“子修、子文、子建……
我曹家三子,各护一方。
天下若能安定,他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雨势渐小,曹操走入庭院。
逸园的梅花开了两朵。
他抚花而立,长叹:“我看得出——
天下已不是我的天下。
却也不是皇帝的天下。”
“是子修的天下。”
然后,他第一次说出这个想法:“我……真的可以退了。”
不是愤懑,不是气馁,而是坦然。
他心里清楚:天下需要一个新的人
——不是他曹操,而是他的大儿子曹昂。
灯火摇曳,他提笔写给曹昂:“子修,你行的大道,已非我昔日之道。
但你是天下之幸,是我曹氏之幸。天下事,从今以后,我不过问。
你来决定。”
又写给曹操最疼爱的三个儿子:“子文守疆,子丕理政,子建安帝。
三子合一,可保十年无乱。”
最后,他写给皇帝:“天子不必惧。
我老矣,愿以残年守园,不复理政。”
落笔之时,
雨终于停了。
“从今往后,
我曹孟德……
不问天下风云。”
他望向逸园外的长空,心中一半轻松,一半惆怅:“但愿,这天下……
能让我的儿子们活得久一些。”
风吹来梅香,
老狮子闭上眼,
真正从天下退下半步。
建安二十五年冬尽,新雪落邺城。
城墙如银,宫阙如霜,万事静谧,恍若新朝将至。
曹昂在温室殿主持完一天政务,回到内厅时,司马懿正在灯下批阅文卷。火光映着他的面容,冷静、锋锐、沉稳。
曹昂站在门口看了他许久,忽然轻叹:
“仲达,你知道吗?
父亲说,我三弟各有才,唯你,是我未来能否立得稳的关键。”
司马懿放下笔,起身一拜:
“臣不敢当。”
曹昂却摇头:
“你敢,你也当得起。”
次日清晨,中书省传出急召。
百官匆匆入殿,见曹昂坐于御案旁,神色沉稳。
典礼官高声宣读:“封司马懿为河津亭侯,
改任丞相长史,
掌机务机宜,参断军国大事。”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河津亭是冀南交通要冲,虽小却是实封;长史更是曹操旧日最倚重的位置,如今由司马懿取得,意味着——
曹昂正式将他拉入顶层决策圈。
群臣反应各异:
郭嘉眼角带笑,点头如是早料到。荀或(荀彧族侄)面露惊讶,却也欣慰。
陈群、华歆低声议论,看重其才,却忧其年轻。不愿见司马氏崛起的士族微微色变,觉得权柄又向曹昂一系集中。
唯司马懿一人,稳如山岳,拱手谢恩:“臣司马懿,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太子知遇。”
曹昂看着他,目光锐利:“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曹昂的手臂。
天下大局,与我共担。”
朝会散尽,只有郭嘉与曹昂留在偏殿。
郭嘉抿着薄酒,看着曹昂,笑得意味深长:
“殿下这一手,步子迈得不小。”
曹昂靠在案旁,语气坦然:“自父亲退隐后,天下无人可让我托心。
仲达是少有的冷静与远见并存的人。”
郭嘉啧了一声:“仲达最可怕的是——他永远比别人想得深三层。”
曹昂点头:
“所以他是我的利器,不是我的敌人。”
郭嘉盯着他几息,忽然含笑倒地:
“好,你心中有数,那我不劝了。”
片刻,他又加上一句:
“曹魏真正的时代,从今日起,才算开始。”
上任的第一日,司马懿便做了三件事:
第一,整顿邺城南营军籍
他指出军中虚报口粮、老弱冒名现象十余处,让曹昂震惊不已。
第二,提交《屯田三策》
强调徐州、荆州与关中必须统一粮草制度,杜绝冗吏与浪费。
第三,提出“推恩制”
他建议曹昂对各地守将与士族实行恩赏与责任挂钩制度,让地方不得两面摇摆。
曹昂看着密密的奏报,忍不住苦笑:“仲达,你不当宰相,可惜了。”
司马懿淡淡回道:
“殿下若愿,日后何愁没有位置?”
曹昂心头一震。
曹操听后轻轻叹息:“这一代的天下……
已不是我们这些老骨头能掌控的了。”
他望着夜空,忽然有些苍凉:“愿子修看得懂人心。
愿仲达不负曹魏。”
数日后,消息传到洛阳。
皇帝听完,怔了很久。
身旁的侍中低声问:“陛下为何沉思?”
皇帝喃喃道:“此司马仲达……
比他哥哥司马朗更可怕百倍。”
又低声:“曹昂如今……已不是朕能轻易左右的了。”
但随后他又若有所悟:
“罢了,有司马懿、郭嘉辅之,曹家未必会乱。”
他叹息:“我只是……
有些怕天下从此成他们曹家的天下。”
皇帝望向殿外雪光,
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失落。
夜,邺城灯火初上。
司马懿持灯走入丞相府东偏殿,曹昂正在案前整理新颁布的屯田令。
两人对坐,一盏灯、一壶酒。
曹昂举杯:“仲达,从今日起,你我共担天下。
不为父亲,不为皇帝,
只为苍生与大魏。”
司马懿缓缓举杯,眼中亮起光:“臣司马懿,愿竭其所能——
辅殿下立万世之基。”
灯影摇曳,照亮两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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