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碎星之诺与归途险阻
星枢殿内，死寂重新笼罩，却不再是先前那种空洞的静谧，而是浸染了悲壮与沉重的默然。中央那巨大的晶体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宇宙中熄灭的恒星残骸，连悬浮都显得勉强，微微震颤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坠落，砸在这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历史的尘埃。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残余似乎也带上了那股“终末”的寒意，吸入肺腑，凉透心尖。沈不归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咂了咂嘴，想说什么俏皮话缓和气氛，却发现喉咙干涩，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叹：“乖乖……这哪是寻机缘，简直是刨了上古神魔的坟，还顺手接了人家甩过来的烫手山芋……不，是灭世预警。”
姜莱的脸色有些苍白，水镜心莲悬浮在她掌心，镜面波纹荡漾，反映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作为阵法师，对能量和规则最为敏感，刚才那晶体守魂传递的破碎画面中蕴含的法则崩坏、星辰寂灭的景象，对她道心的冲击尤为剧烈。“‘虚无’……吞噬星辰……这已非寻常修士争斗，甚至超越了古籍中记载的仙魔大战。那是……世界层面的灾难。”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清言默默走到晶体下方，仰头望着那团几乎消散的阴影。她指尖轻触地面，几株嫩绿的芽苗破开金属地面生长出来，散发出微弱的生机光华，试图驱散此地的死寂与悲伤。她轻声道：“它在最后消散时，传递出的并非怨恨，而是……一种托付。这份‘等待’，或许就是为了将警告传递出去。”她的草木灵性最能感应情绪，那守魂最后的波动，除了疲惫与悲怆，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林野紧握着手中的星图残片，残片依旧温热，仿佛承载着星陨宗最后的余温。他的目光锐利，扫过满目疮痍的大殿，那些战斗痕迹、散落的骸骨，此刻在他眼中都有了全新的、令人心悸的解释。天外强敌，虚无爪牙……这信息太过骇人，远超他们目前所能处理的范畴。
“沈师弟，侦查蜘蛛扩大范围，重点探测我们来的路线以及是否有其他异常能量源苏醒。”林野的声音沉稳，将众人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姜师妹，尝试记录此地残留的能量频谱，尤其是那‘虚无’爪牙留下的气息，或许对未来辨识有用。陆师姐，你的灵植能否感应到这座城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微弱意识存在？”
三人闻言，精神一振，明白此刻不是沉溺于震惊的时候。沈不归立刻操控金属蜘蛛散开，同时又从百宝囊中掏出几个鸟型机关，令其飞向大殿穹顶的破口，试图从高处观察整座城市的动静。姜莱则操控水镜心莲，小心翼翼地收集着空气中那些怪异骨骼和甲胄碎片上残留的微弱能量印记。陆清言闭目凝神，通过刚刚生长出的灵植，将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大殿外更远处延伸。
林野自己则走到晶体基座旁，仔细观察着刚才被星图残片能量激活的符文节点。节点此刻也已黯淡，但其结构之精妙复杂，远超他的想象。他尝试将神念探入，却只感到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某种难以逾越的屏障。
“林师兄，”姜莱很快完成了初步记录，脸色凝重地走过来，“能量频谱极其诡异，充满了一种……‘吞噬’和‘归无’的特性，与我们认知的任何灵力、妖力、魔力都截然不同。而且，这种气息虽然微弱，但极具侵蚀性，若非此地有星陨宗的残余力量场压制，恐怕早已扩散开来。”
陆清言也睁开眼，摇了摇头：“除了这座晶体曾有的微弱意识，整座城……死寂一片。植物灵性反馈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毁灭，没有任何完整的生命或灵魂波动。这座城，真的已经‘死’了。”
这时，沈不归的鸟型机关传回了影像。他手中的铜镜显示，灰蒙蒙的天空下，寂灭之城的大部分区域依旧被废墟和尘埃覆盖，但有一些地方，隐约能看到细微的能量扰动，似乎是之前被他们进入星枢殿的动静所激活的某些机制或残存怪物，正在缓慢苏醒。
“不妙啊，林师兄，”沈不归指着铜镜，“咱们进来时还算平静，现在好像捅了马蜂窝，虽然不一定是直接冲我们来，但回去的路恐怕不会太平了。而且，我看外面那些空间裂缝，似乎也比之前更不稳定了。”
林野点了点头，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星枢殿的激活，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涟漪正在扩散。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林野沉声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星陨宗的警告和‘虚无’的存在带回宗门。这星图残片，”他举起手中的碎片，“是关键。守魂提到需要集齐碎片，或许有一线生机。这不仅是机缘，更是责任。”
他目光扫过三人：“前路凶险，我们需同心协力。现在，检查状态，补充灵力，一炷香后，我们即刻出发，按原路返回！”
没有人有异议。沈不归迅速检查机关损耗，补充灵石；姜莱布置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虽然此地灵气稀薄衰败，但聊胜于无；陆清言则施展木系疗愈法术，舒缓大家因连续战斗和精神冲击带来的疲惫。林野则抓紧时间调息，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破碎的画面，思考着应对可能遭遇的危险的策略。
一炷香后，四人状态恢复了大半。林野率先走向殿门，赤阳剑已然在手。星枢殿的大门依旧敞开着，门外是残破的广场和灰蒙蒙的死寂世界。
“走！”
四人身影如电，掠出星枢殿。就在他们踏出殿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悬浮的巨型晶体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轰然坠地，摔得粉碎！与此同时，整座星枢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裂纹迅速蔓延，穹顶塌陷得更厉害。
“这地方要彻底毁了！”沈不归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
“加速离开！”林野低喝，带头沿着来时的路线疾驰。
归途果然不再平静。刚离开中央广场区域，进入一片坍塌的宫殿群时，四周的废墟中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下一刻，数十只形态更加扭曲、由各种建筑残骸和不明骨骼拼凑而成的怪物钻了出来！它们的气息比星枢殿内的拼合怪更弱，但数量更多，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蜂拥而至！
“不要恋战，以突破为主！”林野剑罡横扫，将挡路的几只怪物斩碎，但更多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扑来。
沈不归的机关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不断抛出各种爆裂机关、烟雾机关、迟滞机关，有效地干扰了怪物的合围。几只狼型傀儡护在两侧，用利爪和能量喷射开路。
姜莱则不再专注于分析，水镜心莲射出一道道凝实的水箭，精准地点射怪物头颅中那幽蓝的灵魂之火。她的攻击不如林野刚猛，但胜在精准和诡异的弧度，往往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洞穿怪物的核心。
陆清言身法飘忽，如同风中柳絮，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攻击。她双手挥洒，带着麻痹毒素的花粉弥漫开来，让怪物动作变得迟缓，或是召唤出坚韧的藤蔓，绊倒试图靠近的敌人，为队伍创造移动空间。
四人配合默契，且战且走，在废墟中快速穿行。林野作为锋矢，承担了最大的压力，赤阳剑化作一道烈焰旋风，所过之处，怪物纷纷碎裂。但他的灵力消耗也极快，额头已见汗珠。
“左边巷口有大量能量反应！绕右！”姜莱时刻用水镜心莲侦查前方，及时预警。
“右面有塌陷，小心地下！”陆清言的灵植感知发现了地面的脆弱。
沈不归一边操控机关，一边大呼小叫：“老林！前面那个大家伙交给你了！我帮你清小怪！”他指向一头由半截雕像和无数金属碎片组成的巨型拼合怪，那怪物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林野眼神一凝，体内灵力狂涌，赤阳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一道炽烈如阳的剑罡脱手而出，如同流星般撞向那巨型拼合怪！
“轰！”
剑罡与怪物的身躯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冲击波。那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胸口被炸开一个大洞，幽蓝火焰剧烈闪烁，最终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为队伍清除了障碍。
但这一击也让林野气息微乱。他迅速吞下一枚回气丹药，喝道：“快走！”
队伍不敢停留，加速穿过被清空的区域。身后的怪物依旧穷追不舍，但距离被逐渐拉开。
然而，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当他们接近来时的那条相对完整的街道，也就是遭遇第一尊星纹守卫的地方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陡然降临！
街道的尽头，之前被林野巧妙破解、能量核心过载而沉寂的那尊星纹守卫，此刻竟然重新站了起来！它身上的星纹明灭不定，显然并未完全恢复，但那双金属眼眶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冰冷的、充满敌意的光芒！而且，在它身后，还跟随着另外两尊形态略有不同、但散发着同样危险气息的星纹守卫！
三尊金丹期战力的守卫，堵住了归路！
“糟了！”沈不归脸色发白，“这三个铁疙瘩怎么又活了？还带了帮手！”
姜莱快速分析：“是城市能量场的局部复苏激活了它们！虽然不在全盛状态，但任何一个都极难对付！”
陆清言感应到那纯粹的、为毁灭而生的意志，秀眉紧蹙：“它们被设定的指令，是清除一切非星陨宗的存在。没有沟通的可能。”
前有三尊强大的星纹守卫拦路，后有无数拼合怪追击，四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林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三尊守卫，大脑飞速运转。硬拼绝对不行，就算能勉强对付一尊，另外两尊和后面的追兵也足以将他们撕碎。必须智取！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道两旁那些高耸但残破的建筑，以及地面上隐约可见的、与星枢殿内地板类似的能量刻痕上。
“姜师妹！这条街的能量回路，是否与星枢殿同源？能否干扰？”林野急声问道。
姜莱闻言，水镜心莲立刻照向地面和四周墙壁：“是同源架构！但更侧重于防御和攻击！节点……有一个主控节点应该在……”她目光锐利地扫视，最终定格在街道中央、三尊守卫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桩上，“在那里！但被守卫挡住了！”
“沈师弟！你的最强爆破机关，能否暂时牵制住左右两边的守卫？哪怕只有一瞬！”林野又看向沈不归。
沈不归一咬牙，掏出一个拳头大小、布满玄奥纹路的金属圆球，脸上肉痛无比：“‘雷火破煞珠’！老子压箱底的宝贝！最多能影响金丹中期三息！但爆炸范围会很大，我们也得躲！”
“三息够了！”林野眼神锐利如刀，“陆师姐，待会儿爆炸一起，你用灵植制造幻象，干扰中间那尊守卫的感知，不需要多久，一瞬即可！”
“明白！”陆清言点头，手中已扣住几枚散发着迷幻光晕的种子。
“姜师妹，我冲过去的时候，你帮我计算最佳路径和时机，避开能量回路的自动反击！”
“好！”姜莱全力催动水镜心莲。
“行动！”林野低吼一声，身形率先窜出！
几乎同时，沈不归狠狠将那颗“雷火破煞珠”掷向街道左侧，目标却是右侧守卫前方的地面！这是一种精妙的算计，利用爆炸的冲击波和雷火之力同时影响左右两尊守卫！
“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刺眼的雷光与火焰瞬间吞噬了街道两侧，强大的冲击波让中间那尊守卫的动作也微微一滞！左右两尊守卫体表的星纹剧烈闪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干扰了能量运转！
就是现在！陆清言素手一扬，迷幻种子落地生花，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雾，虽然无法真正迷惑星纹守卫的核心感知，却成功地让中间那尊守卫的视线和能量锁定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模糊！
而林野，早已将幻光步催动到极致，如同鬼魅般贴着街道边缘疾掠！他并非直线冲向那个金属桩，而是遵循着姜莱通过神念实时传递的路径，每一步都踏在能量回路的间隙或非攻击区域！
“左三步，前五，右移一尺，跳！”姜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急速响起。
林野身形如电，险之又险地避开地面上突然刺出的几根金属尖刺和侧面墙壁射出的能量光束！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控制节点！
中间那尊星纹守卫很快摆脱了幻象干扰，冰冷的眸子锁定了高速移动的林野，巨大的金属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拍下！
然而，林野的速度更快！在巨掌落下前的刹那，他猛地一个滑铲，堪堪避开攻击，同时赤阳剑出鞘，并非攻击守卫，而是全力一剑，精准地刺入了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金属桩顶端的一个细小接口！
“嗤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赤阳剑上至阳的灵力与金属桩内的能量回路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整个街道的能量刻痕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变得紊乱不堪！
那三尊星纹守卫的动作同时一僵，眼中的光芒剧烈闪烁，体表的星纹明灭不定，仿佛失去了统一的指令和能量支持！
“就是现在！冲过去！”林野拔剑后撤，大声喝道！
姜莱、沈不归、陆清言早已做好准备，闻言立刻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趁着三尊守卫系统紊乱的短暂间隙，如同三道流光般从它们之间的空隙疾射而过！
林野紧随其后。四人头也不回，沿着街道疯狂向前冲刺！
身后传来星纹守卫愤怒的咆哮和能量失控的爆炸声，但它们暂时无法进行有效的追击了。
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着城市边缘、那处相对薄弱的空间屏障节点冲去。
沿途依旧有零星的拼合怪出现，但已无法对他们构成太大威胁，都被迅速解决。每个人的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座令人压抑的死亡之城。
终于，那处熟悉的、空间波动略显紊乱的城市边缘废墟出现在眼前。来时他们强行开辟的通道入口已经缩小了不少，但依旧存在。
“快！通道不稳定，随时可能闭合！”姜莱急声道。
四人毫不犹豫，化作四道遁光，依次投入那扭曲的空间涟漪之中。
在进入通道的最后一瞬，林野回头望了一眼。灰暗的死寂之城在视野中迅速远去，唯有中央区域，星枢殿彻底坍塌扬起的尘埃，如同为这个逝去的文明献上的最后挽歌。
下一刻，空间变换的晕眩感传来。
当他们重新稳住身形，已然回到了那处荒芜的山谷，身后是那道渐渐弥合的空间裂缝。外界熟悉的、稀薄却充满生机的灵气涌入肺腑，让四人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恍惚感。
阳光刺眼，微风拂面，与寂灭之城内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人相视无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后怕，以及那无法磨灭的震撼。
沈不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妈的……总算出来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这种鬼地方了……”
陆清言默默调息，平复着激荡的心神。姜莱则立刻开始检查周围环境，确认是否安全。
林野站在山谷中，望着蔚蓝的天空，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星图残片。残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不再灼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沉重。
星陨宗，寂灭之城，天外强敌，虚无之影……这些信息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知道，他们的冒险暂时告一段落，但一个更大、更艰难的旅程，或许才刚刚开始。集齐碎片，寻找生机，警告世人……这“碎星之诺”，已然背负在身。
“休息片刻，然后立刻返回宗门。”林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既然见证了终末的影像，便无法再装作一无所知。唯有前行，方能在可能到来的黑暗洪流中，为这个世界，争取那一线微弱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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