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月目光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她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沉舟，然后对钟山道：“钟副院长，请。”
一行三人没有去别处，就近进了学校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办公室布置得极为雅洁，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外，就是蔚蓝无垠的大海。楚意涵端上三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茶叶是岛上野生的古树茶，香气清远提神。她放下茶后，没有多言，躬身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门外，楚意涵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这场谈话，将决定雾栖岛真正的未来。
茶室内，没有半句寒暄。
钟山直接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牛皮纸袋封装的文件。
文件袋上，鲜红的“绝密”二字，扎眼得很。
他将文件推到云栖月面前。
顾沉舟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落在那份文件上，又缓缓移到钟山脸上，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云栖月神色不变，伸手拆开了封条。
抽出的第一张，是一组卫星对比图。左边，是一座荒芜贫瘠、雾气蒙蒙的孤岛；右边，是同一座岛，却已是草木葱茏、生机盎然，仿佛被上帝之手重新描绘过。
云栖月翻页的动作顿了顿。
第二份，是经过匿名处理的几份体检报告。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但那一条条陡峭上扬、代表着细胞活性、免疫因子、生命体征的曲线，却在无声地述说着一个个医学奇迹。
在其中一份报告的末尾，备注栏里清晰地写着两个字：楚歌。
云栖月拿着纸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
终究，还是低估了现代科技的力量，低估了国家层面的监控能力。从一开始，这座岛屿的每一次呼吸，或许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对方此刻亮出底牌，是诚意，更是压力。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就在云栖月指尖发凉的刹那，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直接覆了上来，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她微凉的手整个裹进掌心。
顾沉舟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那沉稳有力的温度，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瞬间抚平了她心中泛起的波澜。他抬眼看向钟山，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与警告。
钟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变化，立刻露出了温和无害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更低。
“云岛主，顾先生，请千万不要误会。”他语速放缓，语气诚恳，“这不是审查，也不是质询。这是一份……来自国家的，恳求。”
“恳求”二字，他说得极重。
见云栖月和顾沉舟的神色稍缓，他才继续解释：“龙魂研究院，它的使命并非对外，而是对内。我们的职责，是为那些为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国之重器’——顶尖的科学家、功勋卓着的元老们，提供最终极的生命保障。”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与无奈。
“不瞒二位，我们手中有多位国宝级的人物，身体都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现代医学在他们面前，已经束手无策。而雾栖岛的出现，是我们……是整个国家，看到的唯一一道曙光。”
说到这里，钟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曾试图分析贵岛出产的任何一样东西，从蔬菜、水果，到蜂蜜、药材……”他坦然地承认，“但所有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失败。”
“那些产品里蕴含的活性因子，仿佛拥有自己的‘活力’，”他看着云栖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无法被分离，无法被复制，更无法被合成。我们最顶尖的实验室，最精密的仪器，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番话，既是承认监控，也是承认无能。
更是一种对云栖月所拥有的、超越现有科学理解范畴的力量的，最高程度的尊重。
“所以，我今天代表国家，正式向云岛主提出‘战略合作’的请求。”钟山郑重地说道，并再次强调，“是‘合作’，绝非征用或‘上缴’。”
他将一份新的文件推了过来，这份文件没有加密，标题清晰——《关于建立“雾栖岛国家级特殊生态战略合作区”的提案》。
“国家将动用最高级别的力量，为雾栖岛提供全方位的、无条件的保护。”钟山的语速加快，条理清晰地列出条件。
“包括但不限于：在周边海域设立永久性军事禁区，任何未经授权的船只、飞机、无人机都无法靠近；授予雾栖岛独立的行政管理权与特殊法律豁免权，不受外界行政干预；在舆论层面，将雾栖岛定义为国家最高级别的生态研究基地，任何负面信息都将被第一时间屏蔽。”
“简单来说，国家会为雾栖岛筑起一道看不见、也无法被逾越的墙。让这里，成为真正意义上，任何外部势力都无法染指的世外桃源。”
条件优厚到令人咋舌。
这几乎等同于承认雾栖岛是一个“国中之国”。
“而我们希望得到的，作为回报……”钟山看着云栖月，目光灼灼，“是希望雾栖岛，能成为龙魂研究院最优先、也是最稳定的‘生命源泉’的供应商。”
茶室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海浪声。
云栖月静静地听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可以。”
一个字，让钟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但是，”云栖月话锋一转，“我有我的规矩。今天拍卖会上的规矩，同样适用于和国家的合作。我只救该救之人，只续英雄之命。”
钟山立刻点头，神情肃穆：“这是自然！云岛主的风骨，我们敬佩之至！格局打开了！”
“那么，合作愉快。”云栖月伸出手。
钟山连忙起身，双手握住她的手，如释重负：“合作愉快，云岛主！您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历史会铭记！”
达成了核心共识，气氛彻底轻松下来。钟山坐回位置，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女孩，心中感慨万千。来之前，他们内部有过无数种预案，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过程会如此顺利。
或许，真正拥有力量的人，反而不屑于那些世俗的计较。
就在他准备告辞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投向云栖月，眼神里带着一丝深邃的探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以云岛主您展现出的冰山一角，未来能带给这个国家的，恐怕……远不止现在这些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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