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之中,憎恨残响脸上的惊恐迅速被孤辰那标志性的、燃烧一切的怨毒所取代。
他知道,大势已去。
但孤辰的字典里,没有束手就擒。
“你以为你赢了?!”
他张开无声咆哮的大嘴,用神魂发出最后的嘶吼,整个由血肉构成的身体开始疯狂蠕动、压缩,将残存的所有神王之力与疯神之血凝聚起来。
“那就一起回归虚无吧!”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污秽的血肉洪流,裹挟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冲向王座上的李牧。
面对这最后的疯狂,李牧甚至没有动。他只是抬起了另一只手,那只闲置在扶手上的手。
诡神王座的右侧扶手上,一个仿佛是孩童随手涂抹的、形似房屋的疯纹,悠然亮起。
那是画匠爷爷的法则。
李牧伸出食指,以虚空为画布,随意地、如同孩童般,在自己与那道血肉洪流之间,画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横线。
“不准过来。”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意念,为这条线赋予了定义。
那条二维的涂鸦,在被画出的瞬间,便在三维空间中化为一道绝对的“分割线”。
它没有厚度,没有能量波动,甚至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它真实不虚地存在于那里,分割了“此”与“彼”,定义了“王座之内”与“王座之外”。
憎恨残响所化的血肉洪流,恶狠狠地撞上了这条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冲的刺目光华。
那道洪流,就像是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擦用力抹去的铅笔印,在线条的这一端,瞬间从“存在”中被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净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憎恨残响的本体紧随其后,一头撞上了这道荒诞的“概念之墙”。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感攫住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记忆、神魂,甚至“憎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这条线野蛮地“擦除”,被强行驱逐出这个被少年定义为“家”的空间。
“呵……呵呵……”
在被彻底“擦除”前的最后一刻,憎恨残响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猛地举起那枚一直握在手中的晶石音螺,用尽最后即将被抹除的力气,吹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无声的指令:
“礼物!”
正在疯狂自残的道诡异仙,在接收到这个指令后,所有混乱的动作瞬间停止。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竟无视了那条恐怖的“分割线”所带来的法则排斥,其中一根最粗壮的触手,如闪电般射向祭坛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块在之前战斗中从孤辰身上掉落的、闪耀着微光的【王座碎片】。
“不好!”李岁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出手阻止,但为时已晚。
道诡异仙的触手精准地卷住了那块碎片。
而就在触手碰到碎片的瞬间,画匠的“分割线”法则之力终于捕捉到了这个“违规”的存在。
一股更强的驱逐力降临。
那根触手,连带着它卷住的王座碎片,一同被强行“擦除”出这个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憎恨残响最后的一点痕迹,也被彻底抹掉。
寂静的战场上,只留下一句怨毒至极的、直接烙印在神魂中的回音:
“这只是开始……李牧!我们还会再见的……”
随着两个敌人被彻底驱逐,那道横亘于虚空的“分割线”也随之消失。
王座之上,李牧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身下的【诡神王座】实体光影,也跟着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在王座的扶手处,一个对应着刚才被盗走碎片的“缺口”,变得更加明显,更加刺眼。
李牧缓缓低下头。
他看着空荡荡的战场,又看了一眼王座上那个无法忽视的缺口,那双一半疯狂一半死寂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
随着最后一句怨毒的神魂回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消散,那道不可逾越的“分割线”也如梦幻泡影般,悄然隐去。
支撑着整个领域的【诡神王座】,其璀璨的光影猛地一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燃料的恒星,开始了最后的坍缩。
无数交织的法则光线与孩童涂鸦般的疯纹,在李牧身后分崩离析,化作漫天飞散的灰色光点。
失去了王座的支撑,李牧的身体猛地一晃,那股仿佛能撬动宇宙的恐怖威压瞬间荡然无存。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娃娃,从半空中直直地向着冰冷的祭坛地面坠落。
然而,他没有摔在地上。
一道素白的身影闪电般掠过,及时地出现在他下方。李岁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他。
入手处是惊人的重量。
那感觉,不像是接住了一个少年,而像是一座刚刚从云端坠落的巍峨山峦。李岁纤瘦的身体被这股沉重的力量压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重量不仅来自肉体,更来自那刚刚消散的、承载了九个古老神魂与无尽法则的王座余威。
李牧靠在李岁的肩上,脸色苍白如纸,那双一半疯狂一半死寂的异色双瞳已经褪去,恢复了平日里那墨染般的漆黑。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贪婪地呼吸着每一丝空气。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沙哑而虚弱:
“你……没事吧?”
李岁摇了摇头。她看着少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如潮水般褪去的、属于神明的漠然,和重新浮现的、属于人的疲惫。她那永远冷静、永远在高速运转的逻辑核心里,一种陌生的、名为“心痛”的数据流正在野蛮地冲刷着一切。
“我没事。”她回答,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一分。
李牧似乎是松了口气。他轻轻推开李岁的肩膀,拒绝了她的搀扶,用一种固执的姿态,自己站直了身体。
他一步一晃,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向不远处那个巨大的、被光之巨枪钉在地上的身影。
祸斗趴在那里,黑色的火焰早已熄灭,庞大的身躯上是一个前后通透的可怕伤口,伤口边缘残留着孤辰那充满神圣气息的法则之力,正不断破坏着它的血肉,阻止其愈合。它的喉咙里发出阵阵痛苦而微弱的悲鸣。
李牧在它面前半跪下来,无视了那股灼烧神魂的神圣气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祸斗的头颅。
“别怕,没事了。”
他将体内仅存的、刚刚由【九转熔炉】转化而来的一丝【诡神本源】,缓缓渡入祸斗体内。
这股灰色的混沌能量没有狂暴的治愈效果,它更像是一把最精准、最不讲道理的手术刀。它没有去修复伤口,而是直接作用于概念层面。
它接触到孤辰残留的法则之力,那股力量便被强行“终止”了运转。它流过祸斗被撕裂的血肉,那些血肉便仿佛接收到了一个“开始愈合”的最高指令,自身的生命力被重新激活,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生长。
祸斗的悲鸣声渐渐平息,它用头颅蹭了蹭李牧的手心,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濡湿。
做完这一切,李牧的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
他站起身,又走向另一边。那团由纯粹神源构成的生命体——墟灵,此刻正不断地冒着代表逻辑错误的七彩泡泡。它的身体一半晶莹剔透,另一半则被道诡异仙的疯狂彻底污染,变成了漆黑黏稠的胶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疯狂意味。
李牧抬起手,尝试调动画匠爷爷的“擦除”权能。
他发现,在没有诡神王座那堪称“管理员权限”的增幅下,这个行为变得无比艰难。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知道密码、却算力不足的普通用户,正在尝试修改一段加密的核心代码。
他耗尽了神魂中最后一丝力量,也只能将那片黑色污染的“边界”,用精神力涂抹得模糊了一些,使其不再向外扩散。
但根除,已然做不到。
李牧明白了。王座是权限的放大器,是法则的执行端。没有它,自己空有最高的权限,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执行它。
再也支撑不住。
李-牧身体一软,靠着旁边一块残破的墓碑,缓缓坐倒在地。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虚弱感,如同最深沉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没有去回味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也没有去思考王座的缺憾。他的脑海里,反而清晰地浮现出瘸子爷爷曾经一瘸一拐地带着他散步时,说过的那句疯话。
“牧娃子,记住了,世上最快的捷径,是陪伴。”
那时候的他不懂,现在,他似乎懂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伸了过来,握住了他因脱力而冰冷的手。
李岁在他身边默默地坐下。
她没有说话,没有进行任何逻辑分析,没有报告敌我战损,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手掌。
李牧转过头,看着她。
在李岁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苍白而疲惫的倒影。他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属于“秩序”和“逻辑”的温度。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王座。永不崩塌,永不残缺。
远方,神陵的阴影中,守骸人那枯槁的身影静静伫立着。他那空洞的脸孔“注视”着这一幕,万古不变的死寂气息,似乎也因此而柔和了一分。
他没有上前打扰。
王者的诞生固然值得见证,但见证王者重新成为人,或许更为可贵。
他选择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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