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冶钧的质问,如同一柄淬了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听涛阁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开锁人?
这个词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如果理论为真,那他们费尽心力、九死一生所做的一切,不仅不是功绩,反而是助长了某种未知邪恶的罪行。
所有人的目光,怀疑、探寻、审视,再一次聚焦到了顾休身上。
顾休眼皮耷拉着,心里已经想好了标准答案:“我不知道”、“我忘了”、“当时睡着了”,三选一,哪个省事用哪个。
他刚张开嘴,准备用一个标志性的哈欠作为开场白——
“砰!”
一声巨响,石敢当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他那魁梧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怒视着欧冶钧。
“你懂什么!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嗡嗡作响。
顾休准备溜出嘴边的哈欠,硬生生被憋了回去,表情有些错愕。
石敢当指着半空中那流光溢彩的石门模型,仿佛在呵斥一个偷学了半吊子手艺就敢出来开馆的学徒,唾沫横飞地反驳道:“什么囚徒!什么监狱!这分明是师父他老人家对我们的考验!”
“这所谓的‘心魔大阵’,在我看来,就像一团没揉好的死面!里面全是疙瘩和气泡,吃了要坏肚子的!师父他老人家的所作所为,乃是返璞归真的无上神通——【归墟揉面手】!”
“归墟……揉面手?”欧冶钧被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号砸得一愣,嘴巴半张,连自己擅长的专业术语都忘了。
“没错!”石敢当慷慨激昂,仿佛一个正在传播福音的狂信徒,“师父他老人家,先是以‘活面’之手,用温柔的劲力稳住我们即将崩溃的心神!再以‘揣面’之劲,将那些心魔杂念给统统理顺!然后用‘叠面’之法,一层层夯实我等的道心!最后再盖上盖子,用‘醒面’之印,让我们从执念中醒来!”
“这等重塑乾坤、化腐朽为神奇的大神通,岂是你这种只知道铜铁冰冷之物的匠人所能理解的!”
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逻辑感人。
欧冶钧彻底懵了,他张口结舌地反驳:“可……可那道划痕和龙气是真的!有数据支持的!”
“石大哥所言,在下以为然。”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的陆清风缓缓站起,郑重地对欧冶钧一拱手,随即一脸崇敬地望向顾休。
“只是石大哥所见的,是武道。而我所见的,是儒道。”
顾休眼角一抽,不好,又来一个。
陆清风侃侃而谈,神情肃穆:“欧冶先生可知,‘治大国如烹小鲜’?顾前辈此举,正是以‘揉面’喻‘修心’,是在教导我们,面对心魔之乱,不应强硬对抗,而应如庖丁解牛,顺其自然,将其‘理顺’、‘揉开’,这才是以德化人、润物无声的圣人之道啊!”
双核迪化系统,正式启动!
两人开始了一唱一和的精彩二重奏。
石敢当:“那划痕,我看就是师父嫌门太硬,‘揉’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指甲印!”
陆清风摇头,一脸“你还没悟透”的表情:“非也非也!此乃前辈留下的‘戒痕’!是告诫我等后辈,此门不可力敌,需以德化之!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蛮力去破坏!”
石敢当恍然大悟:“对!师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番惊世骇俗的对话,听得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穆红袖的柳眉拧成了一个疙瘩,表情在“这俩是疯子”和“难道真有什么高深道理”之间反复横跳。
蔺惊弦看着自家那个与人格格不入、却与一个厨子引为知己的师弟,感觉自己刚刚有点愈合迹象的道心,又被撒上了一把名为“荒诞”的盐,火辣辣地疼。
主位上,苏清蝉端起茶杯,用宽大的袍袖掩住了已经忍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肩膀微微耸动。
最离谱的是,这套胡言乱语,竟阴差阳错地完美回答了欧冶钧理论中的一个盲点:如果阵法那么强大,叶擎帝的剑意那么恐怖,为什么石门本身完好无损?
因为人家用的是“揉”,讲究的是一个“巧劲”,不是“砸”。
顾休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听着这套天衣无缝的解释,内心的赞叹简直如滔滔江水。完美!太完美了!这简直是年度最佳危机公关!
他决定给这场精彩的演出,盖上一个官方认证的戳。
于是,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顾休缓缓地、带着一丝赞许,又带着一丝“尔等终于悟了”的高深莫测,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在石敢当和陆清风眼中,不啻于神谕般的肯定!
两人精神大振,腰杆挺得笔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愈发坚信自己的解读才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会议彻底陷入了“科学”与“玄学”的僵局。欧冶钧拿着他的物理证据,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这套不讲任何逻辑,全凭信仰输出的“神学”。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试图跟跳大神的人解释牛顿三定律的傻子。
“咳。”苏清蝉放下茶杯,再次强行掌控住局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忍笑的颤音。
“好吧,无论顾先生用的是‘揉面’还是‘圣人之道’,过去的事我们暂且不表。现在,我们需要知道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她目光一凝,扫过全场:“在大阵破解,石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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