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号在墨蓝的海面上划开一道白浪，猎猎海风撕扯着桅帆。东南信风渐强，船速快了几分，可萧景珩立在舰桥，眺望那越来越清晰的海平线上隆起的黑影，心头却无半分快意，只有沉甸甸的铅块坠着。
“圣岛”在望。那并非想象中碧海环绕的仙山琼阁，而是一座笼罩在诡谲氛围下的巨岛。远观，中央是高耸入云、终年积雪的火山锥，山体黝黑，隐约可见暗红的熔岩流痕，在日光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山腰以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雨林，一直延伸到锯齿状的海岸。海岸线犬牙交错，礁盘密布，白色浪花在黑色的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更令人不安的是，岛屿上空凝聚着不散的铅灰色云团，低低压着林梢，云层缝隙间偶尔透出惨白的天光，映得海面一片死寂的幽蓝。
“将军，看那边！” 了望哨的声音带着颤。
萧景珩举起单筒望远镜，循着方向望去。岛屿西侧，一处被当地人称为“鬼牙湾”的深水港外，赫然泊着三艘西式盖伦帆船！体型比之前交手的西班牙战舰略小，但帆索整齐，侧舷炮窗密布，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红底盾徽，缀有七座金色城堡——正是葡萄牙王国的旗帜！与先前交手的西班牙人并非一国，但觊觎之心，一般无二。
“葡萄牙人……”萧景珩放下望远镜，指尖冰凉。西番势力果真盘根错节，西班牙人在北，葡萄牙人已至南。他们在此出现，绝非偶然。“礁石”所言非虚，西番对“圣岛”及“星核”的渴望，远超预估。
“礁石”挤到萧景珩身边，黝黑的脸庞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指着“鬼牙湾”方向急促地说着。通事翻译：“他说，那是‘苍白鬼’的‘大蟹船’，比之前来的更多、更凶。他们占据了‘鬼牙湾’，还在湾口修筑了木头堡垒（疑似炮台），不准任何船只靠近。‘星眸族’的渔舟都被驱赶甚至击沉了。”
“岛上情况如何？‘星眸族’和你们‘海民’部落现在何处？” 萧景珩沉声问。
“礁石”连比划带说，通事艰难地转译：“‘星眸族’大部分退守到了岛中央的‘祭星崖’，那是他们的圣地，易守难攻。但‘裂岩’叛徒带着一部分族人，投靠了‘苍白鬼’，在‘鬼牙湾’附近帮他们做事。我们‘海民’的村子在岛东面的‘月牙湾’，比较隐蔽，但也被‘苍白鬼’的快船巡逻骚扰，不敢轻易出海。大祭司墨托和其他忠于传统的族人，还有我们部落的一些人，都被困在‘祭星崖’。‘裂岩’和‘苍白鬼’围住了那里，但一直攻不上去。大祭司让我带来的海图和信物，能指引我们从一条只有我们两族知道的隐秘水道，靠近‘祭星崖’下的一个隐蔽山洞，从那里可以攀上去。”
隐秘水道？萧景珩心中微动。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那条水道，我们的船能过去吗？”
“礁石”摇头，比划着：“不行，大船进不去，水浅，暗礁多，只有我们的独木舟和小筏子能走。而且……水道入口有‘海神的迷雾’（可能指特殊的洋流或水下地形产生的气泡、漩涡），外人很难找到，就算找到，没有我们的人带路，也会触礁。”
萧景珩沉吟。强攻“鬼牙湾”无疑是送死。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这条隐秘水道，潜入“祭星崖”，与被困的“星眸族”及“海民”汇合，里应外合。但此举风险极大，水道艰险，岛上敌情不明，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镇海’号及所有船只，绕岛航行，保持距离，不要进入西番火炮射程。仔细观察岛屿沿岸地形，尤其是‘礁石’所说的‘月牙湾’和可能的水道入口。派出舢板，由‘礁石’指引，小心探查东岸水文。其余人等，检查装备，备足五日干粮饮水，随时准备登陆。” 萧景珩果断下令。他必须亲眼看一看这座岛屿，才能做最后决断。
船队绕岛缓行。东侧的“月牙湾”果然隐蔽，被突出的岬角环抱，湾内水静波平，沙滩洁白，远处林间隐约可见简陋的棚屋和炊烟，那应是“海民”部落的聚居地。但海湾入口附近，也有小型西式划桨船在游弋巡逻，显然葡萄牙人并未完全忽略这边。
“礁石”指着“月牙湾”南部一片植被特别茂密、礁石嶙峋的海岸，激动地说那里就是隐秘水道的入口之一，被珊瑚和红树林掩盖，极难发现。
萧景珩仔细记下方位，又问：“岛上西番兵力如何？‘裂岩’手下有多少人？”
“礁石”努力回忆着，通过通事说：“‘苍白鬼’的大船有三艘，每艘大概有……有我们十个独木舟那么大（可能指载员百人左右？）。上岸的‘苍白鬼’大概有……这么多。” 他伸出双手，翻了两下，又觉得不够，再加了一只手（可能指一百五十到两百人）。“‘裂岩’的人更多，可能有……这么多。” 他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大圈（可能指数百人）。“‘裂岩’的人有弓箭、吹箭，还有从‘苍白鬼’那里得到的会冒火的棍子（火绳枪），很厉害。但他们攻不上‘祭星崖’，那里有‘星语’的守护，还有天险。”
敌众我寡，且敌有火器之利。萧景珩心中盘算，自己带来两百精锐，加上“海民”部落可能提供的援助，以及“祭星崖”上被困的“星眸族”战士，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必须奇袭，不能硬拼。
“今夜子时，潮水合适，你带路，我们乘小艇，从隐秘水道潜入。” 萧景珩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过周擎等将领，“挑八十名最精锐、水性好的弟兄，轻装简从，只带短兵、弓弩、火铳和三日干粮。其余人留守战船，由副将统带，泊于外海隐蔽处，若五日内不见我们信号，或遇敌攻击，可自行撤回‘新杭’，禀报夫人。”
“将军！末将愿同往！” 周擎等人急道。
“我意已决。” 萧景珩摆手，“岛上情况不明，人多反而累赘。此行重在联络‘星眸族’，探查敌情，相机行事，非为决战。留守责任重大，需防西番舰船偷袭，接应我等归路。”
众将知他决心已定，只得凛然应命。
是夜，月黑风高。萧景珩率八十死士，乘四艘加装护板、蒙上深色布幔的舢板，在“礁石”和两名“海民”向导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海面，向着那片看似绝壁的礁石区划去。
靠近“礁石”所指的区域，果然感觉水流变得诡异，暗流涌动，舢板摇晃不定。前方看似是密不透风的红树林和狰狞礁石，毫无通道。“礁石”示意众人噤声，他独自跳入水中，摸索片刻， 竟在几块巨大的礁石缝隙中，推开了一扇伪装成珊瑚丛的、由藤蔓和浮木编成的活动栅栏！栅栏后，是一条仅容一艇通过的、幽暗曲折的水道，两侧是湿滑的岩壁和盘根错节的气根，头顶林木蔽日，月光丝毫透不进来，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轻微声响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水道狭窄迂回，有时需俯身才能通过，有时又豁然开朗，露出头顶一线星空。空气中弥漫着咸湿、腐叶和某种奇异花香混合的复杂气味。足足划了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微光，水声也变大。钻出最后一段低矮的岩洞，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环形悬崖包围的、直径约百步的隐秘小湾呈现眼前！湾内水清见底，泊着几艘简陋的独木舟。悬崖陡峭，高数十丈，仰头望去，可见崖顶有微弱火光，并有人影晃动。
“到了，这里就是‘星眸族’圣地的‘鹰喙崖’下。”“礁石”压低声音，指着悬崖上垂下的数条粗大藤蔓和依稀可辨的凿痕，“从这儿可以爬上去，上面有我们的哨兵。但夜里很危险，有守卫的‘星语者’和……‘石灵’。”
“石灵？” 萧景珩皱眉。
“礁石”脸上露出敬畏混杂恐惧的神色：“是……是‘星眸族’用‘星语’唤醒的守护者，长得像大猴子，但浑身是石头一样的硬壳，刀枪不入，藏在暗处。只有带着这个，” 他小心地从颈间取下一枚用细绳穿着的、散发着微光的淡蓝色小石子，正是与萧景珩手中那枚“星核碎片”相似的材质，但小得多，“或者会念‘星语’的安抚咒，才能让它们不攻击。”
萧景珩接过那小石子，触手温润，体内那丝因接触“星骸之心”而产生的微弱感应似乎波动了一下。他点点头，将石子还给“礁石”：“你在前，我们跟上。保持安静，非不得已，不要动手。”
“礁石”将石子含在口中，率先抓住一根藤蔓，灵巧地向上攀去。萧景珩示意众人跟上，他自己也抓住一根藤蔓，肋下伤口传来刺痛，但他咬牙忍住，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
崖壁湿滑，藤蔓粗糙，攀登极为吃力。爬到一半，萧景珩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注视着。他猛地抬头，只见上方不远处的岩缝阴影里，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隐约能看到一个蹲踞着的、轮廓粗糙如岩石的矮小身影，正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应该就是“石灵”了。“礁石”口中的石子发出微不可查的柔和光晕，那“石灵”眼中的绿光闪烁了几下，缓缓隐入黑暗，不再有动静。
众人屏息凝神，继续攀爬，终于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崖顶。崖顶是一块不大的平台，站着几名手持骨矛、脸上涂着星月图案油彩的“星眸族”战士，看到“礁石”和紧随其后的萧景珩等人，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欣喜之色，低声用土语快速交流着。“礁石”上前，出示了那枚小石子，又指了指萧景珩。
一名看似头领的战士走过来，仔细打量萧景珩，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那枚更大的“星核碎片”上，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右手抚胸，深深鞠躬，用生硬的、带着奇特韵律的汉语说道：“尊贵的……持有星瞳之石的客人……大祭司……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穿过一片在月光下泛着奇异荧光的蕨类植物丛，又绕过几块刻满星辰图案的巨石，一行人来到了崖顶深处。这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藤蔓和发光的苔藓遮掩。进入洞中，眼前景象让萧景珩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洞内空间极大，高达十数丈，穹顶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石头，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洞壁上雕刻着巨大的、难以理解的星图和人形图案，充满古老神秘的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水池，池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深邃的、流转着星光的蔚蓝色，仿佛将夜空截取了一块放入其中。水池旁，矗立着几尊高大的、非金非石的雕像，形态古朴，似乎是人形，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特征，默默地守护着水池。
水池边，盘坐着一位老者。他极其苍老，满脸皱纹如同树皮，头发雪白，披着一件用某种发光丝线织成的、绣满星辰图案的长袍。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并非圆形，而是如同猫眼般的竖瞳，在洞内微光下，隐隐有淡金色的流光转动。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硕大“星核碎片”的骨杖，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他就是“星眸族”的大祭司——墨托。
墨托大祭司缓缓抬起头，那双奇异的竖瞳望向萧景珩，仿佛能看穿灵魂。他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奇特的共鸣，在洞中回荡：“远方来的……持石者……命运之线将你牵引至此……星瞳预示的变数……你带来了毁灭……还是希望？”
通事（一名略懂“星眸族”古语的“海民”）紧张地翻译着。萧景珩心中凛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右手抚胸为礼（这是“礁石”告知的礼节）：“大明靖海将军萧景珩，受‘海民’部落与‘礁石’兄弟所托，前来拜会大祭司。我等为抗击觊觎圣地、屠戮生灵的西番‘苍白鬼’而来，愿与贵族携手，共御外侮，重现圣地安宁。”
墨托大祭司静静地听着，竖瞳中光芒流转，仿佛在阅读萧景珩的话语背后的真意。良久，他缓缓道：“‘苍白鬼’的贪婪……如海啸般汹涌……他们用会喷火的铁棍（火枪）和轰鸣的雷石（火炮）……撕碎了森林的宁静……用闪亮的石头（玻璃珠、镜子）和甜美的毒药（酒？）……蛊惑了‘裂岩’和他被蒙蔽的族人……圣地的平衡已被打破……星瞳（指中央水池）的波动……充满了不安……”
他顿了顿，骨杖轻轻点地，水池中星光一阵荡漾。“你身上的石头……与我族圣物同源……却又不同……它经历过烈火与鲜血的洗礼……蕴含着守护与抗争的意志……或许……你真是星瞳预示的那一线变数……”
“大祭司，”“礁石”急切地上前，用土语快速说着什么，大致是讲述萧景珩他们如何击退强大的西番舰队，如何拥有强大的武器和战士。
墨托静静听着，末了，看向萧景珩：“年轻的将军……你的勇气与力量，我已看到。但‘苍白鬼’与‘裂岩’的力量，远超你的预估。他们不仅拥有喷火的铁棍，更在挖掘……亵渎圣山（指火山）脚下的‘星脉’，企图用邪恶的仪式，强行汲取星瞳的力量。若让他们得逞，不仅圣地毁灭，整个岛屿，甚至大海……都将陷入混乱与灾难。”
萧景珩心中一沉，西番果然在打“星核”的主意，而且手段更加激进危险。“他们进行到何种地步？我们该如何阻止？”
墨托示意萧景珩看向水池。只见池中星光汇聚，渐渐浮现出模糊的景象：那似乎是火山脚下一处巨大的洞穴入口，许多模糊的人影（似乎是葡萄牙士兵和“裂岩”部落的人）正在忙碌，将一些发光的矿石（疑似“星骸之心”原矿）搬运进去。洞穴深处，隐约可见更加炽烈的光芒，以及一些复杂的、类似祭坛和仪器的轮廓。
“他们以活祭……和亵渎的矿石为引，试图强行打开连接星瞳的通道。”墨托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悲愤，“仪式尚未完成，但邪恶的气息已在弥漫。‘裂岩’被贪婪蒙蔽了双眼，他相信‘苍白鬼’的许诺，将获得统御全岛、乃至掌控星辰的力量。”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萧景珩斩钉截铁道，“大祭司，请告诉我们，该如何做？那条‘星脉’入口在何处？守卫如何？仪式何时进行？”
墨托沉默片刻，竖瞳中金光闪烁，仿佛在权衡，在预卜。最终，他缓缓道：“‘星脉’入口，在圣山（火山）南麓的‘熔火之喉’，那里遍布毒气与灼热的地缝，寻常人难以接近。‘苍白鬼’用了一种奇特的、像水一样透明的石头（玻璃？）罩住口鼻，才能在里面活动。守卫森严，不仅有‘苍白鬼’的火枪手，还有‘裂岩’最精锐的‘熔岩武士’和被他们用邪恶药剂控制的‘石灵’。”
他抬起骨杖，指向洞壁上一幅复杂的星图：“星瞳的启示……仪式将在下一次‘双月交辉’之夜完成，那是星力最盛，也是最不稳定的时刻。距今……还有三个日出日落。”
三天！时间紧迫！
“至于如何阻止……” 墨托的目光落在萧景珩脸上，又扫过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目光坚定的明军将士，“星瞳的力量，既可为善，亦可为恶。强行截断仪式，会引发星力的反噬，可能造成更大的灾难。唯一的办法，是在仪式进行到最关键时，由一位意志坚定、且与星石有共鸣的人，携带纯净的星石（他指了指萧景珩腰间那块和中央水池），进入仪式核心，以自身的意志引导狂暴的星力，将其导入地脉深处，使其重归平静。但此举……凶险万分，引导者稍有不慎，便会被狂暴的星力撕碎灵魂，或永堕幻境。”
洞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几乎是一条不归路。
萧景珩与周擎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来此本就是为了“星核”之秘，为了遏制西番野心，此刻岂能退缩？
“末将愿往！” 周擎单膝跪地。
“属下愿往！” 众将士齐声低吼。
萧景珩抬手止住众人，看向墨托大祭司：“大祭司，若我前往，成功引导星力平息，之后又如何？‘苍白鬼’与‘裂岩’的势力，仍需清除。”
墨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若仪式被破坏，星力反噬，‘熔火之喉’将暂时被混乱的星力与地火笼罩，无人能入。那正是你们反击的时机。我会让忠诚的族人，与‘海民’勇士一起，从秘密通道出击，袭击‘苍白鬼’在‘鬼牙湾’的营地和船只。而你们，则需趁机清除‘裂岩’及其党羽，夺回圣地其他要地。待星力平复，圣地重归平衡，‘苍白鬼’失去内应，又遭袭击，必难久持。”
一个险之又险，却又环环相扣的计划。成功，则一举解决内外之患；失败，则万劫不复。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目光却锐利如刀：“好！就这么办！请大祭司详细告知‘熔火之喉’地形、守卫分布、仪式细节，以及秘密通道的位置。这三天，我们要熟悉地形，制定计划，准备一切所需！”
他转身，面对八十名同生共死的兄弟，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兄弟，前路凶险，九死一生。但西番贼子，觊觎我神州宝物，屠戮我华夏子民（指与明军结盟的土着），此仇不共戴天！‘星眸族’圣地，关乎此地平衡，绝不容邪魔亵渎！萧某愿与诸位同往，成，则共创不世之功；败，亦不负男儿热血！可敢随我，搏此一线生机？”
“愿随将军死战！大明万胜！” 低沉的吼声在神秘的山洞中回荡，与那池中流转的星光共鸣。
墨托大祭司缓缓起身，手中骨杖顿地，洞壁上的星图似乎更亮了一些。“星瞳……见证了你们的勇气。孩子们，准备吧。时间……不多了。”
遥远的“新杭”营地，沈清辞正在油灯下仔细标绘着防御工事图，忽然心口莫名一悸，笔尖在纸上顿住。她抬头望向东南方沉沉的夜空，那里，浓云遮月，星辉黯淡。
“景珩……” 她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悄然孕育的新生命，尚未及告知她的夫君。忧思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必须坚强，为了腹中孩儿，为了这座城，也为了在远方搏杀的他。
她重新低下头，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继续在图上勾勒。无论前方有多少惊涛骇浪，她都必须为他，为他们，守住这最后的港湾。
而千里之外的“圣岛”，“熔火之喉”深处，邪恶的仪式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葡萄牙探险队长卡洛斯神甫（他在山腹崩塌中幸存，被“裂岩”所救）抚摸着胸前那枚从“星核”上剥离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碎片，脸上露出狂热而扭曲的笑容。他面前，是一座用“星骸之心”矿石垒砌的、复杂而诡异的祭坛，祭坛中央，捆绑着几名瑟瑟发抖的“星眸族”俘虏。
“当双月交汇，星力达到顶点时……” 卡洛斯用拉丁语低声祷告，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上帝的力量，将与这星辰的力量结合……我将打开通往神国的大门……不，我就是神在这世间的代言人！‘裂岩’酋长，你的人准备好了吗？我们需要更多……更多的祭品，和更纯净的星石！”
旁边，身形高大、脸上涂着熔岩般纹路的“裂岩”酋长，狞笑着点头，露出森白的牙齿：“放心吧，神甫。祭品要多少有多少。等我们掌握了星瞳的力量，整个岛屿，整个大海，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那些顽固的老家伙，还有那些外来者，都会在星辰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黑暗在凝聚，风暴在酝酿。三天，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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