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晨雾总带着草木的清苦气。林风站在玉柱洞的山门前，看着石阶上新生的青苔漫过当年他亲手刻下的道纹，忽然想起清虚道长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木系弟子的根，不在丹田里的灵力，在脚下的泥土里。
赤焰麒麟温顺地伏在身后，鬃毛间的灵火被山雾润得只剩层暖光。它鼻尖动了动，似是闻到了药田的气息——当年林风初学拔苗助长时，总把那里的灵草催得疯长，被墨尘师兄罚着薅了三个月杂草。
师父！几个身着木系道袍的少年从山门内奔出，为首的弟子眉眼间有几分墨尘的影子，正是林风临走前托付《枯荣诀》的传人青禾。他捧着个青玉盘，盘里盛放的木灵珠已褪去大半光泽，只剩核心一点莹绿还在微微搏动。
林风接过玉盘时，指尖触到珠子表面细密的裂纹。这枚伴随他从筑基走到化神的法宝，当年在昆仑山下为挡魔族首领的致命一击，已耗尽九成灵力，如今只剩最后一缕生机，刚好够完成传承。
都随我来。他转身走向玉柱洞深处的药田。晨露沾湿道袍，沿途遇到不少正在打理灵草的弟子，看到林风时都停下手中活计行礼，目光里有敬畏，更多的却是如见亲人的热络——这些弟子多是当年被他救下的孤儿，或是揽仙镇迁来的凡人后裔，早已把玉柱洞当成了家。
药田中央的老松树下，立着块新凿的石碑，上面刻着万物回春四个篆字，笔锋间能看出苏婉儿的水系灵力痕迹。林风记得去年路过时，这里还是片被魔气灼伤的焦土，如今已长满了清心草与凝露藤，几只低阶灵兔在草间窜动，见了人也不躲闪。
林风将木灵珠放在石碑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青禾与身后十余名核心弟子齐刷刷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起了松树上栖息的灵鸟。
赤焰麒麟上前一步，对着木灵珠喷出口淡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珠子上并未灼烧，反倒像溪水般漫过裂纹，将那点莹绿的生机引了出来，化作条纤细的绿光缠绕在林风指尖。
《枯荣诀》总纲，你们背得如何？林风问道。
弟子谨记！青禾带头朗声道，木者，非独春生秋枯，乃藏冬之蓄力、夏之勃发。见叶知根，见枯知荣，方为真谛......
少年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林风忽然想起自己初学这心法时的模样。那时苏婉儿刚从幽冥渊重伤醒来，躺在山洞里帮他逐字校对；王铁柱嫌拗口，总用金系术语打比方，被陈石用土系符文贴了满背；赤焰鼠还没进化，窝在他怀里啃着凝露草，把灵气蹭得他满衣襟都是。
伸手。林风等他们背完，指尖绿光突然暴涨，化作十数条藤蔓，精准地缠上每位弟子的手腕。少年们惊呼一声，随即感受到股温润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往日修炼留下的滞涩感尽数消散。
这是木灵珠最后的馈赠——不是修为的强行提升，而是为这些少年打通阻塞的灵脉，就像当年清虚道长为他做的那样。
去年你们清理后山魔气时，为何要将枯木尽数烧毁？林风突然问道。
青禾一愣，起身答道：回师父，枯木已染魔气，留之恐再生祸端......
错了。林风打断他，走到药田边缘，指着棵半枯的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截教法术的黑痕，但枝头却冒出了簇新的绿芽，魔气可除，枯木能生。你们烧的不是魔气，是它再生的可能。
他指尖轻点，一道木系灵力注入槐树。众人只见那半枯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生机，枯枝抽出新叶，黑痕被嫩绿的树皮覆盖，甚至开出了串白色的香花。
木系弟子的剑，不该只斩魔。林风收回手，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们，更该懂得什么时候该收剑，让生机自己生长。就像当年在揽仙镇，我们没有烧光魔化的山林，而是种下了净化的灵草。
青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还留着绿光缠绕的余温：弟子明白了。守护玉柱洞，不只是守住山门，是守住山里的每棵草、每棵树，守住山下百姓赖以为生的土地。
林风笑了。这孩子比他当年通透，或许不用经历那么多牺牲，就能明白二字的真意。
他转身从赤焰麒麟背上取下个布包，里面是他这些年云游时收集的手札——有苏婉儿批注的水系符箓与灵脉分布图，有陈石绘制的简易防御阵图，甚至还有王铁柱用金系灵力刻的打架保命三招，字丑得像鸡爪挠的。
这些给你们。林风将布包递给青禾，五行从不是孤立的。将来若遇金系弟子冲动，记得用水系法术缓冲；见土系弟子硬抗伤害，别忘用木系法术帮他们疗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药田边缘那片新栽的灵苗——那是按鸿钧上人指点种下的，能净化土壤里残留的浊气。若有朝一日，中洲再遇魔气，不必急着来寻我。守好这里的灵脉，教好新入门的弟子，就是对玄门最大的贡献。
青禾捧着布包，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师父何时再回来看我们？
林风望向山外的云海，那里隐约能看到天墉城的轮廓，能听到王铁柱在乾元山骂徒弟的声音，能想到苏婉儿正在凤凰山调试新的水系阵法，陈石大概又在骷髅山帮弟子们加固地盾了。
等你们能让这木灵珠重新焕发光彩时。他揉了揉青禾的头顶，像当年墨尘师兄对他做的那样，等终南山的灵气能顺着灵脉，滋养到揽仙镇的田埂上时。
赤焰麒麟发出声低吟，用头轻轻蹭了蹭林风的肩膀。它鬃毛间的灵火突然腾起，在半空化作朵火焰莲花，花瓣飘落之处，药田里的灵草纷纷舒展叶片，似在行礼送别。
林风最后看了眼那块万物回春石碑，转身走向山门。阳光终于穿透晨雾，照在石阶上的青苔与道纹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少年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条生生不息的藤蔓，从玉柱洞的深处，一直蔓延向中洲大陆的每个角落。
山脚下传来百姓耕作的吆喝声，夹杂着灵禽的鸣叫。林风知道，终南山的传承从不是某个人的事，就像木灵珠的生机总会找到新的载体，守护中洲的道途上，永远会有新的少年，踩着前人的脚印，把根扎进更深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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