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话很快被传到了船长室。不多时，他被再次带了进去。这一次，船长室里除了罗根、学者和大副，还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类似学者长袍、头发花白、眼神睿智而温和的老人。
“林先生，听说你想谈谈合作？”罗根示意林砚坐下，目光探究。
“是的，船长。”林砚坐定，目光扫过室内众人，最后落在罗根脸上，“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和思考，我认为我们之间，或许存在共同的目标和利益。”
“哦？说来听听。”罗根不动声色。
“首先，贵方显然对‘海狼帮’及其背后操控者深恶痛绝，并正在调查甚至准备干预。”林砚缓缓说道，“而我，与‘海狼帮’及其背后的黑手，有血海深仇。”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他们想置我于死地。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罗根不置可否：“敌人相同，不代表就是朋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与你合作？”
“因为我知道一些你们可能不知道的信息。”林砚抛出了第一个筹码，“‘海狼帮’最近几次针对官船和特定目标的袭击，并非单纯的劫掠。他们受雇于人，目标是破坏东南海防，搅乱局势，甚至……暗杀朝廷命官，比如我。而他们的雇主，很可能与朝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有关，并且，手眼通天，能调动部分军械，比如震天雷。”
室内几人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这些信息，有些他们也有所察觉，有些则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那白发老者，被称为“冯博士”的学者，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林先生所言，与我们的调查方向吻合。但证据呢？以及，那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具体是谁？”
林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敢问冯博士，贵方对‘鬼哭岛’如此关注，甚至可能计划前往，是否也与这股背后的黑手，或者岛上的某些……东西有关？”
冯博士与罗根交换了一个眼神。罗根点了点头。
“不错。”冯博士坦言，“我们怀疑，‘海狼帮’及其雇主，与鬼哭岛上的‘鬼面族’，甚至更西边的一些势力有所勾结。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扰乱东南，可能还涉及……获取鬼哭岛上某种被视为禁忌的东西，或者……利用那里作为基地，进行某些危险的交易或实验。”
更西边的势力？禁忌的东西？实验？
林砚心中念头飞转。他想起了“摆渡人”提过的“西方殖民者”，想起了“彼岸花”这种南洋奇毒。
“如果我告诉你们，”林砚压低了声音，“他们的目的之一，可能包括获取或利用一种名为‘彼岸花’的南洋奇毒，而此毒……已在中土使用，目标直指帝国储君呢？”
“什么？！”冯博士猛地站起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罗根和大副也是瞳孔骤缩！
帝国储君中毒！这已不是简单的海盗或政斗，而是动摇国本、可能引发天下大乱的惊天阴谋！
“此言当真？！”罗根厉声问道，身体前倾，一股逼人的气势散发出来。
“九成为真。”林砚迎着他们的目光，坦然道，“我此番南下，明为协理海防，实为追查此毒来源，寻找解药‘还魂草’。这，便是我必须前往鬼哭岛的原因。而‘海狼帮’对我的追杀，也正源于此。”他拿出贴身收藏的“续命护心丹”玉瓶，“此乃宫中御用保命灵药，太子所赐，可为佐证。”
冯博士小心地接过玉瓶，仔细查验，又倒出一颗丹药嗅了嗅，脸色更加凝重：“确是宫廷秘制‘九转护心丹’，非皇室至亲或特大功勋者不可得。林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林砚知道，此刻不能再完全隐瞒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对着罗根和冯博士，郑重地抱拳一礼：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林砚，大晟朝礼部侍郎，钦差巡察东南海防事务兼理剿寇协理。奉皇命与太子密令，南下查案寻药。”
船长室内一片寂静。礼部侍郎？钦差？这个落难书生的真实身份，竟如此显赫！
罗根眼中的审视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惊讶、恍然、还有一丝……棋逢对手般的兴趣。
“原来如此……”罗根缓缓坐回椅子，“怪不得‘海狼帮’像疯狗一样追着你咬。林大人，你可是给他们背后那位‘大人物’，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啊。”
“彼此彼此。”林砚道，“罗根船长，冯博士，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合作了吗？你们的目标，是阻止‘海狼帮’及其背后势力利用鬼哭岛进行危害各方利益的勾当。我的目标，是上岛寻找可能存在的解药，并查清‘彼岸花’毒源。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部分重合的目的地。合则两利。”
冯博士看向罗根。罗根沉吟着，手指敲击桌面。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合作可以。但我们有条件。”
“请讲。”
“第一，登岛之后，一切行动需听从我的指挥。鬼哭岛凶险异常，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闯的。我们需要专业的规划和配合。”罗根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砚点头：“可以。在军事行动和岛屿探索上，我听从船长安排。但在寻找解药和查证毒源方面，我需要自主权和你们的协助。”
“合理。”罗根继续，“第二，此行所得关于‘彼岸花’、‘还魂草’以及鬼哭岛土着、地质、物产的一切信息，我们需要共享副本。这对我们的研究至关重要。”
“可以，但涉及朝廷机密部分，我需酌情处理。”林砚应道。
“第三，”罗根盯着林砚的眼睛，“此事了结之后，无论成功与否，林大人需利用你的身份和影响力，促成我‘南洋商会’与大晟朝在东南指定港口，进行有限度的、受监管的合法贸易与技术交流。我们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贸易点和情报站。”
南洋商会？林砚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来自南洋（甚至更远）的商业与技术团体？难怪拥有如此先进的船只和技术！
这个条件，涉及国策，非同小可。但林砚想起自己与“幽泉”的交易，想起太子和皇帝心中或许也有的开海之念，这或许……并非完全不可操作。
“此事关系重大，我无法立刻答应。”林砚慎重道，“但我可以承诺，若此行顺利，我必尽全力向朝廷陈述贵方的……友好与价值，推动此事。至少，可以为贵方争取到一个陈情和洽谈的机会。”
罗根与冯博士对视一眼，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好！林大人快人快语！”罗根站起身，伸出右手，“那么，我，‘飞廉号’船长，南洋商会东南探索队负责人罗根，代表我的团队，正式与林砚大人达成临时合作协议！愿我们合作愉快，各取所需！”
林砚也伸出右手，与罗根用力一握。两只手，一只布满老茧，粗糙有力；一只修长却同样坚定。代表两个不同世界、不同背景的势力，因为共同的敌人和目标，暂时联结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协议达成，气氛顿时缓和不少。冯博士显得尤其兴奋，开始拉着林砚询问更多关于“彼岸花”中毒症状和太子病情的细节，并分享他们商会多年来对南洋各种奇花异草、毒物矿产的研究记录。
林砚这才知道，这南洋商会并非简单的商团，更像是一个融合了冒险家、学者、工匠和商人的松散联盟，致力于探索远洋、搜集知识、进行贸易和技术交流。他们对中土既好奇又警惕，既想打开市场，又担心被这个庞大的帝国吞噬。此次介入东南之事，既有阻止“海狼帮”背后势力破坏区域平衡（影响贸易线）的考量，也有探查鬼哭岛秘密、寻找合作机会的目的。
正交谈间，大副进来汇报：“船长，抵达汇合点。‘信天翁号’和‘雨燕号’已在此等候。另外……‘信天翁号’报告，他们在东北方向约五十海里处，发现了大规模舰队活动的痕迹，疑似大晟东南水师主力，正在向鬼哭岛方向运动！”
水师主力出动？目标鬼哭岛？
林砚和罗根同时站了起来，脸色严峻。
朝廷的水师，终于也要插手了吗？这会让局面更加复杂，还是……带来转机？
罗根当机立断：“通知‘信天翁’和‘雨燕’，保持隐蔽，随时准备接应。冯博士，加快分析鬼哭岛的水文和气象资料，我们需要找到最安全的潜入路径。林大人，”他看向林砚，“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水师大规模清剿、惊动岛上一切之前，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风暴的中心，鬼哭岛，已近在咫尺。而各方势力，也即将在这片死亡海域，展开最后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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