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后,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荒凉而肃穆的山谷。谷口矗立着两柄高达百丈、锈迹斑斑的巨型石剑,交叉而立,如同沉默的守卫,散发着亘古不变的苍茫剑意。这里,便是玄天宗禁地——剑冢。
踏入谷口的瞬间,姜小鱼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幕,外界的云雾、灵气、乃至声音都被彻底隔绝。谷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氧化与岁月尘埃的气息,更有一股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悲凉与寂寥。
举目望去,山谷之中,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无数长剑。有的寒光四射,剑气逼人;有的锈迹斑斑,残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下半截剑身,深深没入泥土。它们形态各异,材质不同,却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各自主人曾经的辉煌与落寞。这里是玄天宗历代弟子、长老乃至祖师最终归宿之地,是剑的坟墓,亦是剑意与传承不灭的圣地。
山谷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座低矮的、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的祭坛。祭坛上空无一物,唯有中央位置,有一道细微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裂缝,丝丝缕缕乳白色、散发着纯净、祥和、涤荡一切污秽气息的气流,正从中缓缓溢出。
那便是“清圣之气”的源头!
仅仅是感受到这股气息,姜小鱼魂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规则反噬,就如同被清凉的泉水拂过,传来一阵久违的舒缓之感。连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凌迟般的剧痛,都减弱了三分。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青霄真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随我至清圣源眼之处。过程中,无论发生何事,不得擅动魂识,更不可抗拒清圣之气的引导。”
姜小鱼重重点头,在墨临担忧的目光中,跟着青霄真人,一步步走向那白玉祭坛。
越是靠近,那清圣之气便越是浓郁。乳白色的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主动缠绕上姜小鱼的魂体。起初是温和的抚慰,但当她踏上祭坛,靠近那道光源裂缝的瞬间——
轰!
仿佛感受到了她魂体内那“异类”的、充满破坏与惩戒意味的规则力量,原本温和的清圣之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是滋养,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如针、却又至纯至净的光丝,如同最严格苛刻的医师,悍然刺入姜小鱼魂体的每一寸,尤其是那破损的功德枷锁所在之处!
“呃——!”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爆发!这痛苦与枷锁反噬的灼烧撕裂感不同,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净化”与“冲刷”!清圣之气所过之处,她魂体内所有不属于自身、或是不够“纯粹”的力量,都受到了无差别的冲击与洗涤!
隙间之力剧烈波动,试图“切割”这些外来力量,却被更加磅礴、本质更高的清圣之气强行压制、抚平躁动;祖心本源的金光在圣洁白光照耀下,显得有些黯淡,其内蕴含的洪荒霸道之意被不断纯化、凝练;纯净往生之息倒是与清圣之气同源而出,相互交融,变得更加活跃,加速修复着魂体损伤……
而最主要的战场,则集中在功德枷锁之上!
那布满裂痕的暗金色枷锁,在清圣之气的冲刷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锁链虚影剧烈震颤,其内部蕴含的暴虐反噬之力,如同遇到了天敌,被乳白色的光丝强行逼出、绞碎、净化!
但同时,清圣之气也在试图“修复”这破损的规则造物!无数光丝如同最灵巧的织工,想要填补那些裂痕,将枷锁恢复原状!
一边要净化反噬,一边要修复枷锁?!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在姜小鱼的魂体内激烈冲突,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生生撕裂!魂体在极致的痛苦中剧烈颤抖,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紧守心神!引导它!你的魂体,你做主!”青霄真人的喝声如同惊雷,在她几乎涣散的意识中炸响,“莫要让清圣之气主导!记住,你要的是降服,是掌控,不是被净化,更不是被修复成原状!”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
姜小鱼猛地醒悟!清圣之气本质是“净化”与“秩序”,它本能地想要消除一切“异常”,包括枷锁的反噬,也包括枷锁的“破损”状态。若任由其主导,最终结果可能是反噬被净化,但枷锁也被修复如初,她依旧被地府规则禁锢!
她要的,不是回到原点!而是将这破损的枷锁,这地府的惩戒,彻底化为己用!
“我的魂体……我做主!”
一股不屈的意志自她灵魂深处爆发!她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引导那磅礴的清圣之气!
她以自身意志为统帅,以纯净往生之息为先锋,引导着清圣之气,不再去试图修复枷锁的裂痕,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如同水银泻地般,疯狂地冲击、渗透那些裂痕的内部!目标,直指枷锁最核心的规则结构!
她要借助这至纯至净的清圣之力,彻底瓦解枷锁内部的地府烙印,理解其运转的奥秘,然后……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是一个更加凶险、更加疯狂的过程!等于是在地府的核心规则上动土!
“咔嚓……咔嚓……”
细微的、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自魂体深处不断响起。功德枷锁上的裂痕,在清圣之气不计代价的冲击下,非但没有被修复,反而进一步扩大、蔓延!但这一次,裂痕之中涌现的不再是暴虐的反噬之力,而是被强行净化、剥离了地府烙印后,最本源的“秩序”与“惩戒”规则碎片!
姜小鱼的意识,如同一个最贪婪的学生,疯狂地吸收、理解着这些碎片中蕴含的奥秘。她对“规则”、“秩序”、“审判”的认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着!
同时,她开始尝试着,将自己的一缕魂识,混合着新领悟的秩序真意,小心翼翼地烙印在那些被净化的规则碎片之上……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重塑过程。
墨临站在祭坛之外,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姜小鱼的魂体在乳白色的光茧中不断扭曲、变形,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气息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炸开。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干扰到她。
青霄真人面色凝重,双手不断打出玄奥的法诀,调控着清圣之气的输出与流向,确保其既不会不足,导致前功尽弃,也不会过猛,直接将姜小鱼的魂体连同意识一并“净化”掉。
时间,在这寂静而凶险的对抗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波动的乳白色光茧,终于逐渐趋于平稳。光茧之中,姜小鱼魂体上的裂痕,似乎不再扩大,反而以一种奇异的、闪烁着暗金与乳白交织光芒的方式,开始缓慢地……弥合?
不,不是简单的弥合!
墨临凝神看去,只见那些裂痕处,不再是原本暗金色的枷锁材质,而是变成了一种仿佛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流淌着暗金与乳白双色光泽的奇异“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在她魂体表面蜿蜒流转,散发出一种兼具地府规则威严与清圣之气纯净的、矛盾而又和谐的全新气息!
她眉心的那道金色火焰纹路,也变得更加清晰、凝实,其中心处,隐隐多了一丝乳白色的光晕。
就在这时,姜小鱼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瞳孔深处,一抹暗金色的秩序符文一闪而逝;右眼之中,则有一点乳白色的清圣之光莹莹流转。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布满奇异纹路、散发着全新气息的魂体,感受着魂体内那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带来痛苦,反而如同臂指使、温顺无比的“秩序”力量,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带着疲惫与欣喜的弧度。
成功了……
她不仅扛住了清圣之气的净化,抵住了枷锁反噬的侵蚀,更是借助这两股极致力量的碰撞,强行将破损的功德枷锁“炼化”,将其中的地府规则碎片与清圣之气的净化特性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她的、全新的力量根基——一种被她初步掌控的“秩序”之力!
虽然距离完全掌控、发挥其全部威力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但至少,那悬在头顶的利剑,那不断侵蚀她生命的反噬,已经被彻底解除!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功德枷锁的囚徒,而是……这片新生“秩序”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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