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心间震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疼与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她死死咬着牙,解开粗绳,立刻又将身上那件装扮戎勒侍女的长袍衣脱下,轻轻裹在瑟瑟发抖的福仁身上,语气哽咽。
“福仁,对不起,我来晚了……”
呼稚斜垂眸,待看清手上沾着赤红的血,赶忙拾起地上一件薄衣捂上伤口。
他满目殷红,褐眸点燃了震惊与暴怒,暴戾骤呵。
“妖女!”
他心下怒悔,虽有意请她入瓮,引其前来,却实在大意,轻看了这觐朝女子,竟真敢对他动手!
自己堂堂戎勒大单于,被她觐朝小女子摆了一道,简直侮辱。
他手不自觉攥紧拳头,臂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脚步朝前迈去,准备狠狠给她个教训。
乐安闻声鹤唳,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帐中,立刻本能只身挡在福仁身前。
她的双手倏尔握紧,染血的匕首如同唯一的保护符,刀尖直指怒冲面前的呼稚斜。
那匕首凛冽寒芒晃入呼稚斜眼眸,心下躁动,一眼便看出那是他送金述的射猎礼。
曾经这把他手执刺虎,救下亲弟性命的匕首,却被人拿着直指自己胸膛,还真可笑至极!
乐安的目光燃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要将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浑身透着玉石俱焚的誓死决绝。
“呼稚斜,你若敢靠近,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
帐外的巡逻的戎勒士兵虽被呼稚斜嘱咐过,无论帐内何种动静,都不得擅自入内。
但此刻,帐内完全不似床榻旖旎声,反而危险欲冲破大帐般,让人无法忽视。
戎勒士兵立刻手持弯刀冲了进来,当看到腰部淌血,脸色猩红的呼稚斜时,纷纷面露惊色,欲上前围捕乐安。
“滚!”
呼稚斜猛地抬手制止,低沉怒吼叫士兵退下。
他目光如炬,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死死盯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单于的命令,只得悻悻收起弯刀,退出帐外。
帐内烛火摇曳,光影映着地上滴落的血迹,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乐安紧紧护着身后的福仁,眉宇怒对,满是鄙夷愤怒。
“呼稚斜,你故意引我至此,就为让我看到你这禽兽行为?!”
乐安心下瞬间清明,所有的疑虑反常,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这就是呼稚斜给她设的圈套,只为她看到这福仁受辱的锥心一幕。
他算准自己对福仁的守护之心,认准自己甘愿为福仁赴汤蹈火,便更好拿捏自己这枚筹码。
呼稚斜听得她的骂声,沉下翻涌的怒意,咬牙切齿地盯着她,语气狠厉。
“你一再挑衅本单于,真当本单于不敢杀你!”
乐安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眼神蕴着冰霜,闪过一丝洞察的幽光。
“你当然敢!可你还未从我身上榨取到你想要的利益,可你现在还不能,你怕错失牵制我兄长的机会,不是吗?!”
“放屁!老子会怕!”
呼稚斜闻声,扬声怒斥,震得帐内烛火都猛地摇曳。
侧腰的伤口疼痛被牵扯,让他皱紧了眉,但周身仍威慑气势十足。
乐安感受到福仁在身后的颤抖与恐惧,那紧攥着她衣角的手,冰凉沁骨。
她不愿再与呼稚斜逞口舌之快,直接挑破窗户纸,语气沉静决绝。
“说吧!你欲胁迫我做什么,才肯与福仁交换?”
乐安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厉色,却也心下了然。
呼稚斜布下此局,不就是看准了自己会为福仁妥协,然后趁机提条件。
呼稚斜闻言,神色漾起一丝玩味的涟漪,嘴角阴鸷地勾了勾。
“怪不得金述喜欢你,果然聪明。”
乐安双眸微微一沉,刻意忽略掉那瞬间掠过心头的刺痛,凝眉追问。
“你如何才能放福仁公主回觐朝?”
呼稚斜又按了按侧腰的伤口,转即神色肃然幽深盯着乐安,强硬的态度里,蒙着挡不住的算计。
“好,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嫁给我戎勒右贤王金述!”
乐安手中的匕首悄然颤动一瞬,眼底笼罩着凝结的寒意。
她知道自己于戎勒最大的利用价值,也是自己最大的筹码,便是梁衍亲妹的身份。
‘嫁给戎勒右贤王金述’,金述曾与她戏谑地说过许多次。
那时金述说出口,语气里带着些半真半假的情意,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挚。
那些认真真挚,曾统统让她恍惚过,她分不清金述的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藏在戏谑下的真心。
可如今,这话从呼稚斜口中硬生生说出,字字冰冷,句句直白。
这是赤裸裸地告诉她,这就是明晃晃的阴谋。
她,不过就是一枚戎勒利用牵制梁衍的棋子罢了,从未变过。
这足以击穿,她曾经对金述的那抹暧昧不清的情愫。
乐安眼底薄薄的悲凉,慢慢浮漫出来,让她忍不住背脊发凉。
呼稚斜见乐安不语,却也未直接反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至少此刻的她,面对福仁公主的绝境,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更不可能拒绝。
他眼睫挑起,仿佛身上的伤痛也也减轻了许多,自顾自往下说,语气贪狠。
“当然,不止这样。”
乐安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眸光尽是警惕。
“你虽要嫁金述,但我要金述对你彻底离心,断了念想。”
呼稚斜幽幽说着,眼神里满是掌控一切的决断。
“否则,我不可能将阏氏平安放走。你懂吗?”
乐安倒抽一口凉气,心下竟忍不住颤痛一瞬。
她懂,呼稚斜要的是一场冰冷的利益联姻,这其中不能掺杂一点真情。
他要她亲手摧毁金述对她的所有情谊,让她成为一个无法成为软肋的棋子。
乐安眸光幽深了几分,缓缓放下了直指呼稚斜的匕首,沉默良久。
她心下思绪万千,其实,这样于她,也好……
如今假意答应嫁给金述,本就是权宜之计。
待呼稚斜履行承诺,真将福仁放回觐朝,她再想办法脱身。
况且,她曾以母亲起誓,绝不会嫁给戎勒人。
所以这场所谓的‘联姻’,从一开始,双方而言都注定是一场骗局。
可不知为何,想到要亲手斩断金述对她的那点念想,她心中便觉得隐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时,手中的刀刃凛射,在烛火下泛着寒芒,映着她眼底的黯然与挣扎。
“你欲让我如何做?”
呼稚斜眼中精光一闪,寒星般的眸子睥睨着,锋芒隐现。
“很简单……”
——
帐内陷入死寂,突然,帐幕上缓缓映射出两道道挺拔的人影。
内帐幕外,金述早已心急如焚,他刚跟着兀良抵达帐外,便听得内帐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他立刻要掀开内帐帐帘,却被一旁兀良抬手按下。
兀良对他递了个眼神,似乎示意他稍安勿躁,嘴唇微动,口型无声说着。
“不妨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金述剑眉冷峭,眸中有复杂的波光闪过,心下只觉蹊跷。
刚才,兀良急匆匆找上自己,神色凝重地禀报,说梁女使不知通过何种途径
找到了大单于的私帐,还擅自闯入,恐事有不妙。
金述本就因之前赶回小帐,发现帐内竟是霍芜,乐安却早已不见踪影而怒火中烧。
他听闻这话,更是忧心意忡,立刻跟兀良赶往这后丘大帐。
此刻,金述双眸沉凝,看着兀良坚定的眼神。
他压下心中的焦灼与冲动,缓缓松开了欲掀帘的手,凝神细听帐内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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