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小凡手足无措、以为自己好心办坏事、一脑袋把鸿钧老祖“撞碎”了的惊骇时刻,那布满蛛网的极鑫石石像,终于完成了从内到外的彻底崩解。
哗啦啦——!
如同剥落的厚重石膏,又像是风化万年的岩石,大块大块的灰白色石皮从石像上剥离、坠落,在地面摔成更细小的碎片。最先剥落的是冯小凡额头“亲吻”过的肩膀位置,然后裂纹向上蔓延至头颅,向下扩展至躯干四肢。
仅仅几个呼吸间,覆盖在外层的、坚不可摧的极鑫石外壳尽数脱落,显露出内部被封印者的真容。
那是一位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近乎于无的老道。他面如冠玉,本应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道早已干涸凝固的金色血迹,脸颊与额头处甚至有几道细微的、仿佛被利刃划过的伤痕。身上那件原本应是淡青色、绣有云纹八卦的道袍,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口,边缘焦黑,仿佛经历了惨烈无比的爆炸与撕扯。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源于寂灭天境的荒芜死寂之气,与自身微弱的生机做着最后的抗争。
正是鸿钧道人!只是此刻的状态,比众人预想中还要糟糕几分。
“师尊!”洛清影和天帝看到鸿钧如此惨状,瞬间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两人不约而同地抢上前去,就要伸手搀扶鸿钧的双臂。
“先别动!”清云天尊的断喝声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他丢下手中那碗还在冒泡的“破封液”,一个闪身挡在两人身前,“鸿钧老哥现在是真灵自封状态,与外界隔绝,肉身和神魂都处于极度脆弱且微妙的平衡中。贸然触碰或移动,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让我先看看他的具体情况!”
洛清影和天帝闻言,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僵在原地,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天帝双目赤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洛清影早已泪流满面,贝齿紧咬下唇,不敢发出丝毫呜咽,生怕惊扰了师尊。
清云天尊面色凝重,蹲下身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温润的乳白色光芒,轻轻点在鸿钧的眉心。他闭上双眼,浩瀚而精微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触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鸿钧自我设置的抵御极鑫石侵蚀的防御,深入其识海与神体,开始全面探查。
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后土结界内若有若无的道韵流转声。
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清云天尊才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虽然依旧严肃,但眉宇间的担忧却消散了不少。
“你们两个小家伙,不用太担心了。”清云天尊看向紧张万分的洛清影和天帝,声音放缓了些,“万幸,我们来得还算及时,鸿钧老哥的情况比预想中要好一些。”
他详细解释道:“主要是神魂受损严重,本源魂力几乎枯竭了一半,而且还在缓慢流失。若是我们再晚来一两个月,等魂力跌破某个临界点,即便能破开封印,老哥的境界恐怕也会永久跌落,甚至真灵涣散,再也无法苏醒。至于神体上的这些伤势,”他指了指鸿钧道袍上的裂口和脸上的伤痕,“看着吓人,但大多是皮外伤和能量侵蚀的痕迹,并未伤及根本道基,以老哥的修为,恢复起来不难。”
听到师尊没有性命之忧,更不会跌落境界,洛清影和天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但听到神魂枯竭一半,仍是心疼不已。
“当务之急,是唤醒他的潜意识,引导他自行运转功法,稳住并修复神魂。”清云天尊说着,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非纸非帛,材质似金似玉,薄如蝉翼,通体流转着温润柔和的金色光芒。符箓之上,用某种大道神纹书写着繁复玄奥的咒文,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神宁静,神魂舒畅。
“这是‘唤神咒’,神感大世界神念宗压箱底的宝贝之一,不仅能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唤醒深度沉眠或自我封闭的意识,更有稳固神魂、滋养魂源的奇效。”清云天尊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当然,对老道我来说,肯定是‘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好东西。存货不多,用一张少一张,不过用在老哥身上,值了!”
众人闻言,除了冯小凡觉得“机缘巧合”这四个字水分很大,其他人都对清云天尊关键时刻能拿出这等宝物感激不尽。
清云天尊不再多言,神色肃穆,将唤神咒符箓夹在指尖,口中开始念诵一段古老、晦涩却充满安抚力量的咒语。随着咒语的进行,符箓上的金色咒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转、发光。
“去!”
清云天尊指尖一弹,唤神咒化作一道柔和的金色流光,无声无息地没入鸿钧的眉心。
仅仅过了两息时间,效果立竿见影。
鸿钧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他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开始了轻微但确实存在的转动,长长的睫毛也颤动了几下。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那股死寂沉沉的气息,开始被一丝微弱的生机所取代。
“神念宗的宝贝果然名不虚传!”清云天尊满意地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不枉我当时……咳咳,不枉我珍藏多年!”
众人再次选择性忽略了清云天尊话里的可疑之处,目光紧紧锁定在鸿钧身上。
见唤神咒生效,清云天尊立刻取出那颗拳头大小、纯净无瑕、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万源魂精”。他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鸿钧的识海,如同在寂静的深海中呼唤。
“老哥?老哥?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清云,鸿钧老哥!”清云天尊的神识意念在鸿钧空旷枯寂的识海中回荡。
鸿钧的意识深处,一片混沌与黑暗。极度的虚弱和自封带来的沉眠,让他对外界几乎失去了感知。但此刻,一缕熟悉的、带着关切和急切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穿透了重重屏障,触及了他那几乎停滞的思维核心。
这缕意念……带着善意,还有……清云那家伙特有的跳脱气息?
鸿钧的意识如同冬眠后初醒的幼兽,懵懂而缓慢地开始运转、复苏。他努力地想要回应,却感觉思维无比迟滞。
过了大约十息,一道微弱但清晰的意念,终于从鸿钧识海深处反馈回来,带着急切和担忧:“是……清云吗?到头来……还是要麻烦你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吞噬之主呢?你……没受伤吧?”
即便自身濒危,醒来第一件事仍是关心他人安危,这正是鸿钧的秉性。
清云天尊的意念带着暖意和一丝没好气:“你这老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先顾好你自己吧!听着,这是‘万源魂精’,是我和……嗯,从吞噬之主那里弄来的宝贝。吞噬之主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刺破魂精,引导魂力进入你的识海,你什么都不要管,尽你最大能力吸收、炼化这些无主魂力!它能修复你的神魂,甚至可能让你因祸得福,更进一步!明白吗?”
“万源魂精……吞噬之主已解决……”鸿钧的意识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尤其是“已解决”三个字,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让他那紧绷、担忧的心神瞬间松弛了大半至于是谁,鸿钧心中有了些猜想,如果是他,那么一切危机应该都已解除。
“好……”鸿钧的意念传来一个简单却坚定的回应,随即彻底沉寂下去,开始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磅礴魂力。
外界,清云天尊不敢怠慢。他取出一柄造型奇特、刃口闪烁着破法寒光的短刃,用其极其锋锐的刀尖,对着悬浮在空中的万源魂精最外层的无形壁障,轻轻一刺。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万源魂精那完美无瑕的“外壳”被刺破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
刹那间!
一股精纯、磅礴、温和、仿佛蕴含了宇宙万物灵魂本源生机的无主魂力,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清泉,自那小孔中喷薄而出!虽然清云天尊立刻施法约束引导,使其主要流向鸿钧眉心,但仍有一丝丝极其微薄的魂力波动逸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仅仅是逸散的这一丝波动,就让在场众人精神大振!
洛清影、天帝、乃至结界内顿悟的后土,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阵阵舒畅至极的感觉,神魂强度竟然开始自发地、缓慢而稳定地提升!原本修炼中一些晦涩难懂之处,此刻也仿佛灵光闪现,变得清晰了不少!
冯小凡也感受到了那股奇异的魂力波动,只觉得头脑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思维速度都快了几分。
“好机会!”清云天尊一边全神贯注、以精妙绝伦的操控手法,将喷涌而出的魂力化作涓涓细流,平稳地导入鸿钧识海(此刻鸿钧神魂虚弱,承受力有限,必须精准控制流量),一边对冯小凡几人说道,“这万源魂精的魂力虽非你们直接吸收,但仅仅是逸散的这些本源波动,对你们的神魂也是大补之物!别愣着,赶紧运转功法修炼!尤其是小天帝,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这次你也能顺势跨过那道坎,踏入创世级!”
众人闻言,哪还敢耽搁,立刻各自寻了位置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全力运转自身功法。
洛清影和天帝本就修为深厚,感悟足够,此刻在这精纯魂力波动的滋养和启迪下,很快便进入了深层次的修炼状态,气息开始稳步攀升。
后土本就处于顿悟突破的关键期,这万源魂精的波动更是如同催化剂,让她对大地、轮回、创生之道的感悟急剧加深,周身土黄色的大道符文愈发凝实,她的神魂本质,正在向着创世级发生着玄妙的蜕变。
唯有冯小凡,盘膝坐下,内视己身时,感觉有些奇特。
自从上次“觉醒”,身体被改造成“混沌剑体”后,他发现自己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他的身体仿佛一个自动运转的精密熔炉,每时每刻都在自发地从周围的鸿蒙虚空中,汲取着那稀薄却至高无上的“混沌之气”,缓缓淬炼、强化着肉身与经脉。同时,属于“不灭剑帝”的海量记忆、感悟、知识,也如同解冻的冰川,正以他当前身体和灵魂能够承受的速度,缓慢而持续地同步到他的意识之中。
他就像一个拥有无限宝藏却暂时只有一把小钥匙的人,正在慢慢地打开一扇扇门,取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这一次,万源魂精的波动,似乎对他这种“记忆同步”和“肉身适应”的过程,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让他感觉思维更清晰,身体对混沌之气的接纳也顺畅了一丝。
冯小凡心中明悟,他这次轮回降生于盘古宇宙,以盘古族后裔创生的宇宙内的生灵肉身为基,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将“盘古血脉”这个来自鸿蒙宇宙之外的族群的某些特质,与自己本源的力量完美融合,以期最终达到某个超越鸿蒙宇宙束缚的终极目标。只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强度还远远不够,无法承载他全盛时期哪怕亿万分之一的力量。
当然,如果真遇到生死攸关、比如鸿蒙造物主西浦利都亲自杀上门这种绝境,体内那道由不灭剑帝亲手设下的封印自然会解除,届时便是“不灭剑帝”短暂归来,横扫一切之时。但无论是“不灭剑帝”的意志,还是冯小凡本我的意愿,都绝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因为一旦提前解除封印,就意味着这一次轮回的布局、所有的努力和等待,都将付诸东流,人类肉身离能够承载不灭剑帝的一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慢慢来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嗯,我现在好像就是那个最高的?”冯小凡有些自嘲地想着,感受着体内缓缓增长的力量。在不主动动用封印力量以及混沌不灭神剑的情况下,他现在的实际战力,大概相当于盘古宇宙的“大罗金仙”初期水平。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让身体逐步适应和成长,他的实力将会以一种平稳而惊人的速度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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