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站在高岩上,目光死死盯着东边树林边缘。那个身影跪在地上,用断刀撑着身体,头微微抬起。他认得那身铠甲,是刘虎。
他立刻抬手,传令兵迅速靠前。
“吹哨三短一长。”
传令兵取出铜哨,用力吹响。声音短促清晰,在厮杀声中格外刺耳。
远处那人右手缓缓举起断刀,刀面在火光下反光一次。是暗号回应。确实是刘虎。
张定远喉咙发紧,声音压得很低:“派两个人,带担架,从后山小路去接。不准开枪,不准惊动敌人。”
传令兵点头,转身安排人手。两名士兵立刻脱下外甲,背着简易担架钻入林间,贴着山坡绕行。
他又叫来副将:“你带五名弓手,埋伏在林缘。若有倭寇尾随出来,立刻射杀。只守不追。”
副将领命而去。弓手迅速就位,隐在灌木后,箭已上弦。
张定远扫了一眼火铳队。刚才抽调了人手,阵型出现空缺。他走过去,命令左右两组各补一人,重新排布间距。火铳手低头检查火绳,压实弹药,动作没有停顿。
山谷里的战斗还在继续。敌军被截成三段,中间一段最乱。山本的旗帜在人群中来回晃动,试图向北侧突围。近战队已经冲入敌群,刀剑相击的声音不断传来。
可他的眼角始终瞄着东边。
那边的火光弱了,喊杀声几乎听不见。只有黑烟从林间升起,被风吹散。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或者——刘虎部已经拼到了最后。
一名近战士兵低声说:“刘队副……不会出事吧?”
旁边老兵瞪他一眼:“闭嘴!将军还在上面!”
张定远听见了。他大步走下岩石,穿过近战队列队。士兵们立刻挺直身体。
他站定,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刘虎没死。他还站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能乱。”
没人说话。
他从腰间取下火折,点燃一支箭矢。火焰腾起,照亮他脸上的伤疤。
“这箭,代我射向东边。”他说,“告诉刘虎,仗还没完,我不许他倒下。”
身旁弓手接过火箭,拉满弓,朝东边树林方向射出。箭划破夜空,带着火光飞去,落在林边不远处,插在地上燃烧。
士兵们看着那支箭,握武器的手更紧了。
张定远扫视一圈:“再有议论前线战况者,斩。各队长清点人数,检查武器,准备下一波进攻。”
命令传下去,各队开始行动。有人检查刀刃是否卷口,有人补充火药袋,有人扶起受伤同伴。气氛重新收紧。
就在这时,探子从谷口方向飞奔而来,扑通跪倒在岩石下。
“禀将军!倭寇主力距谷口不足半里,正加速前行!”
张定远没动。他闭上眼,三息之后睁开。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新兵营里刘虎扛着木桩摔倒还笑出声;两人在海边喝酒,说要打完这一仗回乡盖房;战场上背靠背杀敌,血溅到对方脸上也不躲。
他睁开眼,声音沉稳:“所有火铳手,装弹压实。虎蹲炮校准谷口,不得提前点火。”
传令兵立刻传达命令。火铳手倒入火药,塞进弹丸,用通条压实。虎蹲炮调整角度,炮口对准谷口狭窄处。
旗官展开红旗,高举过头。全军看到信号,全部进入备战状态。
他走下岩石,走到一门火铳旁。伸手摸了摸火绳,感觉湿度合适。又检查药池,确认干燥。
低声说:“兄弟……再撑一会儿。等我把这群狗贼送进地狱,我就去见你。”
此时,东边树林后,两名士兵抬着担架从山坡绕出。刘虎躺在上面,左臂垂落不动,右手仍抓着那把断刀。脸上全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呼吸微弱,但胸口还在起伏。
担架经过灌木区时,其中一名士兵脚下踩空,膝盖撞在地上。担架一歪,刘虎的身体滑了一下。另一名士兵赶紧扶住,低声说:“别摔着队副。”
他们继续往前走,速度很慢,避开开阔地,贴着树根移动。
张定远余光看到担架出现,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事。他回到岩石高处,拿起望远镜观察山谷。
敌军主力正在加快脚步。前队已经接近谷口。山本的旗帜仍在中段,被人群裹挟着向前。显然,他们想尽快脱离这片区域。
他知道,时间到了。
“传令。”他说,“火铳组准备齐射。目标敌军中段。虎蹲炮瞄准谷口,封锁退路。”
士兵们点头,手指搭上扳机。
硝烟弥漫在空气中,火绳冒着火星。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东边那支火箭还在燃烧,火光微弱,但没有熄灭。
山谷里,敌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名火铳手低声问:“将军,什么时候动手?”
张定远盯着山本的旗帜,没有回答。
旗帜动了。敌军开始跑步前进。
他抬起右手,缓缓举过头顶。
火铳手点燃火绳。
山谷两侧火光闪现。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刘虎突然动了一下。右手猛地抓紧断刀,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两个字。
抬担架的士兵没听清。
风把灰烬吹向天空。
张定远的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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