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皋那张亢奋到扭曲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猛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倒在李侃马前,声嘶力竭地吼道:“将军!吕布已是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为前驱,率本部兵马追亡逐北,为将军、为相国,擒杀此獠,以绝后患!”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壮与决绝,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周围的士卒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胜”,士气正盛,闻听此言,无不热血沸腾,纷纷振臂高呼:“擒杀吕布!擒杀吕布!”
声浪滔天,几乎要将夜空撕裂。
李侃心中的那丝寒意,在这股狂热的浪潮中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张皋,对方眼中闪烁着对功勋的极度渴望,这渴望如此炽烈,似乎也合情合理。
成王败寇,谁不想在这样一场决定性的大战中,攫取那最耀眼的功劳?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养成了一份深入骨髓的谨慎。
全信,则可能万劫不复。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翻身下马,亲自扶起张皋:“张将军忠勇可嘉!但吕布骁勇,不可不防。这样,你率本部为先锋,先行追击,咬住吕布的尾巴即可,切勿冒进!”
随即,他又转向身侧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悍将:“胡大力!你率三千并州力士,从左翼山林穿插,务必抄到吕布溃兵之前,与张将军形成合围之势!我自率大军在后,为你二人压阵!”
这道命令显得极为老道,既满足了张皋的请战之心,又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嫡系“并州力士”作为真正的杀手锏,更将主力握在手中以防万一。
李侃的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冷笑
“遵命!”胡大力瓮声瓮气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命令一下,西凉军的阵营再次沸腾起来。
张皋的部队如一股洪流,率先冲入夜色,朝着吕布军逃离的方向猛扑过去。
紧接着,胡大力和他麾下那三千名身经百战、体格强健的并州力士,则像一群沉默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拐进了漆黑的山林。
林间霎时间充满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枯叶被踩得簌簌作响,仿佛是死神在追逐猎物时发出的低语。
一场死亡的序幕,就此拉开。
与此同时,在前方看似狼狈逃窜的队伍中,吕布勒住赤兔马,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他身旁的庞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在夜色下,这笑容显得格外诡谲。
“奉先,鱼儿上钩了,而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贪婪。”庞统轻声道。
吕布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他与庞统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他举起方天画戟,向前一指,身后的数千兵马竟如训练有素的鱼群一般,瞬间分化成十数股小队,朝着不同的山林岔路四散奔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混乱,这哪里是溃败,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分割诱敌之策。
整个战场,仿佛一张巨大的棋盘,而吕布与庞统,便是那执棋之人。
李侃自以为是的谨慎分兵,恰好一头扎进了他们预设的棋局之中。
胡大力率领的三千并州力士,是西凉军中最剽悍的存在。
他们是昔日董卓从并州带出的精锐,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
在胡大力的带领下,他们凭借着惊人的体力和对山林的熟悉,一路疾行,很快便将张皋的先锋部队甩在了身后。
按照李侃的部署,他们需要从山林中横向穿插,截断吕布的退路。
眼看就要穿出这片密林,前方出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林间谷地,正是地图上标注的要道。
胡大力心中一喜,只要冲过这里,就能彻底卡死吕布军的咽喉!
“弟兄们,加把劲!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胡大力怒吼一声,率先冲向谷口。
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踏入谷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咻——”
一阵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的高坡上响起。
紧接着,密如蝗虫的箭雨,如同黑色的死亡之幕,兜头盖脸地泼洒下来!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并州力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身体抽搐着栽倒在地。
鲜血喷涌而出,将脚下的土地迅速染成了暗红色。
“有埋伏!举盾!结阵!”胡大力惊怒交加,几乎是本能地咆哮出声。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疯狂地格挡着射向自己的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脆响。
并州力士不愧是精锐,虽遭突袭,却并未崩溃。
他们迅速收拢阵型,将随身携带的圆盾举过头顶,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龟甲阵,艰难地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然而,箭雨稍歇,当胡大力透过盾牌的缝隙,心有余悸地向四周望去时,他那颗因为愤怒而狂跳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只见谷地两侧的山坡上、前方的林木间、甚至他们来时的退路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弓弩的敌军。
火把被齐刷刷地点亮,将整个谷地照得亮如白昼。
黑压压的人影,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他们三千人死死地困在了这片狭小的绝地之中。
包围圈的正前方,人群缓缓分开,一骑神骏的火龙驹之上,一人傲然而立。
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一杆方天画戟。
火光映照下,那张英武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冷傲。
不是吕布,又是何人!
看到吕布的身影,胡大力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溃逃,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他们不是猎人,而是早已被盯上的猎物!
“胡大力,此阵名为八门金锁,我稍加改动,用在这山谷之中,正合‘死门’之象。尔等已入死地,插翅难飞!”吕布的声音如滚雷般炸响在山谷上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地冲击着每一个并州士卒的耳膜。
“放屁!什么狗屁阵法!弟兄们,随我冲出去!狭路相逢勇者胜!”胡大力血贯瞳仁,身为悍将的尊严和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疯狂。
他举起大刀,准备集合所有力量,做一次最惨烈的困兽之斗。
然而,吕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孩童。
就在胡大力即将下达冲锋命令的那一刻,吕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雷霆万钧,而是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平静而沉重。
“胡大力,尔等皆是并州百战之士,并非李傕、郭汜的嫡系走狗。为这等无义之徒枉送性命,值得吗?”
一句话,如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胡大力的心口上。
他准备嘶吼的喉咙,瞬间被堵住了。
吕布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紧握兵刃、面色紧张的士卒,继续说道:“人命,不可轻弃。”
这句平淡的话,却比任何威吓都更具杀伤力。
它剥去了“为将尽忠”的虚假外衣,直指他们作为“人”最根本的求生欲。
胡大力的杀意,在这一刻,开始寸寸崩裂。
他和他身后的并州力士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
他们看到了第一波箭雨下,倒在血泊中,身体早已冰冷的同袍。
再看看山坡上严阵以待的吕布军,阵型齐整,气定神闲,几乎毫发无损。
己方死伤惨重,敌军安然无恙。
这种强烈的对比,像一剂最猛烈的毒药,瞬间摧毁了他们最后的一丝战意。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刚刚还紧绷的战意,此刻如雪山般轰然崩塌。
山谷中,箭雨停了,呐喊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无力感,笼罩在每一个并州力士的心头。
他们手中的兵器,仿佛变得有千斤之重。
吕布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手中的方天画戟缓缓垂下,戟尖的寒芒却仿佛直接刺入了每个人的心脏。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的并州士卒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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