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宏大、诡异。照明法术的光芒仅能驱散周围数丈的黑暗,更深处是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浓稠幽暗。空气凝滞,充斥着尘埃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腐香料与法则朽坏气息的味道。
脚下是巨大的、打磨光滑却遍布蛛网般裂痕的黑色石板,刻蚀着早已黯淡的星辰与蚀文阵列图案。两侧矗立着高耸的廊柱,柱身缠绕着精美的浮雕——描绘着蚀文文明鼎盛时期的景象:蚀文如银河般在虚空中流淌,构筑起辉煌的城市与通天巨塔;形貌各异的“蚀文之灵”(一些优雅的能量生命或半实体构造体)与身着华服的创造者(类人形态,额头有复杂的蚀文光痕)共同劳作、研习、举行仪式;宏伟的舰队穿梭于星海,播撒秩序与文明的种子……然而,这些浮雕大多已残破不堪,许多人物和“蚀文之灵”的面容被刻意凿毁或爬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腐蚀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辉煌之后的疯狂与毁灭。
通道向前延伸,坡度轻微向下,仿佛通往地心。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空旷中回响,被放大了无数倍,又迅速被黑暗吞噬。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深入愈发清晰,但并非来自活物,更像是整座神殿本身残留的、冰冷而悲伤的“意识”在默默观察着这群不速之客。
李明吴体内的黑暗蚀文结构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沉寂”状态,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或“兴奋”,反而传递出一种近乎“肃穆”与“哀伤”的情绪,仿佛回到了某个熟悉又痛楚的故地。通过这种微妙的链接,他隐约能捕捉到周围环境中流动的、极其稀薄且破碎的“信息流”——那是过去发生于此的片段回响:庄严的吟唱、激烈的争吵、绝望的呐喊、蚀文失控的尖啸、最后时刻启动封印协议的冰冷指令……这些信息碎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持续的背景“噪音”,冲击着他的心神。
杜梦琪的“钥”之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秩序共鸣,不仅帮助李明吴稳定心神,过滤掉最具恶意的精神杂音,也似乎与神殿深处那点微弱的秩序光晕产生了更清晰的呼应。她能感觉到,那光晕中传来的低语,在这里变得更加“集中”,虽然依旧悲伤,却多了一种“期待”与“审视”的意味。
“小心,前面有能量反应。”走在前面的凌霜子忽然停下,示意众人。她指尖凝聚出一小团冰晶,向前弹出。冰晶飞出不远,便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瞬间被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消散无踪。
“是残余的防御性法则结界,虽然能量级大幅衰减,但性质极其复杂,带有强烈的‘辨识’与‘净化’特性,对非特定‘印记’或‘频率’的存在会进行无差别攻击。”协调者-12的投影悬浮在侧,快速分析道,“结界结构已破损,存在多处薄弱点和‘验证通道’。但强行突破会触发警报机制,可能唤醒更多防御或引来未知麻烦。”
青玄真人凝神观察着前方无形屏障后隐约可见的、更加宽阔的殿堂轮廓,以及殿堂深处那点愈发清晰的银白光芒。“这恐怕是进入核心区域的第一道关卡。需要‘正确’的钥匙或通行证。”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李明吴与杜梦琪。
“明吴,你体内的‘种子’……有反应吗?”杜梦琪轻声问。
李明吴闭目仔细感应。那黑暗结构微微震颤,似乎在“扫描”前方的结界。片刻,一股模糊的信息传来——并非具体的破译方法,而是一种……“共鸣引导”。它仿佛在说:将你的意识(包含被它部分影响的特性)与她的“钥”之力结合,模拟出某种特定的“波动”,或许能被识别。
“试试看。”李明吴睁开眼,看向杜梦琪,“我们一起,像在通道里那样,但这次更专注,将我们的‘状态’……呈现给这道屏障。”
两人点头,再次携手。李明吴放开心神,不再刻意压制黑暗结构,而是引导其释放出那种被污染却保留部分原初协议的、复杂的“蚀文灵性”波动。杜梦琪则全力催动“钥”之力,将纯净的秩序共鸣包裹、渗透进这股波动中,试图“净化”其表层的恶意,凸显其深处可能存在的、属于“被许可者”或“继承者”的“印记”。
一股奇特的、混合着银白秩序微光与深邃暗红纹路的能量涟漪,从二人身上荡漾开来,缓缓推向那无形屏障。
屏障表面立刻泛起了水波般的纹路,无数细微的、残破的蚀文虚影在屏障上闪烁、流转,似乎在快速进行着某种验证。空气中响起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
时间仿佛凝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数息之后,嗡鸣声停止。屏障上荡漾的波纹渐渐平复,紧接着,在众人面前,无声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边缘流转着淡淡银光的“门”。
“验证通过。权限识别:混合型(秩序传承\/蚀文灵性载具\/净化协议关联者)。准予临时通行。”一个冰冷、空洞、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音,仿佛从神殿的每个角落同时响起,又仿佛直接响彻在众人脑海。
门后,那股衰败腐朽的气息似乎减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庄严,却也更加沉重的氛围。
青玄真人对凌霜子和玉珠示意,率先踏入“门”内。确认无碍后,李明吴与杜梦琪紧随其后,其他人鱼贯而入。
门内的景象让众人心神一震。
这里是一个无比宏伟的圆形殿堂,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黑暗之中。殿堂四周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缓缓旋转、明灭不定的星辰与蚀文洪流虚影构成,如同将一片微缩的、正在死去的宇宙禁锢于此。殿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晶莹剔透却布满裂痕的淡金色物质构成的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具……难以形容的“遗骸”。
那并非生物的尸骨,而是一具由无数最精微、最复杂的银白色蚀文结构交织而成的“能量体遗骸”。它保持着盘坐的姿态,双手结着一个玄奥的印记置于膝上,头颅低垂。但这具蚀文遗骸的大部分,都已呈现出灰败、暗淡、甚至碎裂的状态,许多蚀文结构已经断裂、消散,如同风化的水晶雕塑。唯有心口位置,还凝聚着一团相对稳定、散发出微弱但纯净银白光芒的核心——那正是他们在外部看到的秩序光晕的来源,也是低语最集中的地方。
而在祭坛周围的地面上,铭刻着一个极其庞大、精密、如今却已多处破损黯淡的蚀文法阵。法阵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殿堂边缘,与墙壁上的星辰蚀文虚影相连。整个法阵散发着一种维系、封印、同时又与某种遥远存在保持“连接”的波动。
“这是……一位蚀文文明‘至高导师’或‘协议执行者’的遗骸?以其自身为基,构筑了这座神殿的核心信标与封印节点?”玉珠化形大汉喃喃道,语气中带着震撼与悲悯。他能感受到这具遗骸中曾经蕴含的、足以开辟世界的伟力,以及如今只剩残烛般的坚持。
就在众人被眼前景象震慑时,祭坛上那具蚀文遗骸,低垂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团心口的银白光芒骤然明亮了数分!一个苍老、疲惫、仿佛由无数细微回声重叠而成、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终于……等到了……携带‘钥’与‘受验之种’的后来者……”
声音中蕴含的岁月沧桑与沉重期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吾乃‘净蚀协议’第七执行使,亦可称吾为……‘守墓人’。”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吾之躯壳与灵智,早已于漫长时光及蚀渊侵蚀下,濒临彻底消散。仅余此残响与核心协议,维系此最后之‘中转神殿’,指引符合条件者,通往‘真殿’核心,完成未竟之‘净蚀’。”
果然是中转站和指引者!
“然,前路险阻,远超汝等所见。‘眼’之监视无处不在,‘陷阱’以秩序之貌诱杀。蚀渊之力,已渗透至协议深层。盲目前往,必死无疑。” 守墓人的声音严肃起来,“故,欲得最终指引与通行之‘密匙’,须通过吾设下之‘灵魂试炼’。”
灵魂试炼?
“试炼有三。” 守墓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一,验‘心’。直面内心最深之恐惧与欲望,证其志之坚,无惧蚀渊之惑。”
“二,验‘识’。解析基础蚀文之变,明其理之正,不为表象所迷。”
“三,验‘契’。‘钥’与‘种’需达成初步和谐共鸣,证其力之合,堪为净化之刃。”
“试炼于汝等意识之境中进行,外界一瞬,境内须臾。然,若失败,轻则灵魂受创,记忆缺失;重则意识沉沦,为神殿残存法则同化,或……引动汝体内‘种子’彻底失控。”
条件苛刻,风险极高。但显然,这是获取关键信息、继续前进的唯一途径。
“我们接受试炼。”李明吴与杜梦琪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没有犹豫,因为别无选择。
青玄真人等人面色凝重,但并未阻止。他们清楚,这一步必须由这对承载着“钥”与“种”的恋人去闯。
“善。” 守墓人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丝,那团银白光芒分出一缕,轻柔地笼罩住李明吴与杜梦琪。“放松心神,接纳引导。记住,汝等彼此,乃试炼中最重要之凭依……”
光芒笼罩,二人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眼神变得空洞,意识已被拉入守墓人构筑的试炼空间。
外界,他们的身体被银光托起,缓缓落在祭坛前,如同沉眠。青玄真人等人立刻围拢,护法戒备,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状态。
而神殿之外,那些徘徊的灰白幽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齐齐向着神殿方向,发出无声的、仿佛祈祷又似悲鸣的波动。
灵魂试炼,正式开始。李明吴与杜梦琪的意识,将面对怎样的内心拷问、知识难题与默契考验?他们能否携手通过,拿到通往最终战场的“密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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