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寒雾如纱,笼罩着死寂的棚户区与荒废的染坊。图登、贡却、达尔玛、达瓦四人,如同四道被命运驱赶的亡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处临时的、充满血腥记忆的避难所。索朗临死前决绝的眼神,河滩上那滩刺目的鲜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也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与幻想。前路已断,后路被截,盛京这座巨大的城池,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缓缓合拢的钢铁囚笼,而他们,就是笼中受伤待毙的困兽。
“走!”图登的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他笃定的信念,让他们认定是圣物最后的守护者。
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巷弄、排水沟渠旁、甚至翻越那些低矮残破的院墙。除了图登,其他三人在械斗中,都负了些轻伤,达尔玛腿上渗出血迹,每走一步都疼得冷汗直流,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贡却肩背的伤口也因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濡湿了背后的棉袄,但他眼神凶狠,一声不吭。达瓦背着金佛,步履沉重,但也紧紧跟在图登后面,半点不敢放松。
内城?他们是进不去了。城门处必然是军警林立,盘查森严,他们这副伤痕累累、形容狼狈的模样,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们只能游走在内、外城之间那片广阔的、管理相对松散却也龙蛇混杂的灰色地带,像无头的苍蝇,又像是被猎犬追逐的兔子,惶惶不可终日。
天色渐渐泛白,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远处开始有了人声和车马的响动。每一丝陌生的声音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每一个拐角都可能撞见巡逻的军警或张贴着缉拿布告的墙壁。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们的胸口。
图登的脑中,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般飞转。退路?早在潜入盛京之初,他们并非没有准备。狡兔三窟,除了八卦街、皇宫、小河沿这三处藏身地,他还预留了一条退无可退的“退路”——或者说,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启用的“关系”。
这个人,便是那个盛京城佛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居士——李如闻。
图登对李如闻的了解,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深。此人发家史堪称一部乱世枭雄的传奇。出身微寒,早年据说在关内跑过单帮,贩过药材,精明强干,胆大心细。日伪时期,盛京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舞台,李如闻凭借其过人的手腕和圆滑的处世之道,竟能在那潭浑水中如鱼得水。他周旋各种势力之间,做的生意从紧俏的西药、棉纱布匹,到一些上不得台面、利润却惊人的“特种物资”,迅速积累了令人咋舌的财富。他善于审时度势,更善于“投资”于人。现任的何箴主席在赴任东北途中,李如闻便以“同乡”、“热心公益”之名,出钱出力,鞍前马后,建立起深厚私谊,这也是他在光复后能迅速洗白身份、依旧风光无限的重要原因。
然而,李如闻最为人所称道的,却是他“虔诚”的佛教徒身份。他自称早年偶遇一位云游至盛京的大喇嘛,得其灌顶加持,从此笃信佛法,常年坚持茹素,每日诵经打坐不辍。他出手阔绰,是盛京各大寺院的“大护法”、“大施主”,捐资修缮殿宇、重塑金身、供养僧众、举办盛大法会,从不吝啬。慈恩寺、北塔寺、乃至金佛寺,都曾受过他大量的布施。在普通信众眼中,李居士乐善好施,佛法精深,是位难得的大善人、大居士,威望极高。
但图登知道,这层金光闪闪的“居士”外衣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真实面目。李如闻的发迹就是来自于暗中扶持白寺的蒙古部落首领,或者说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他们在盛京可谓筹谋已久。此次白寺遗脉潜入盛京“迎归”金佛,从最初的路线规划、情报支持,到后来案发后的一些掩护和试探,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李如闻那只无形之手的影子。他提供的帮助并非无偿,图登清楚,那是以未来可能的“回报”和眼前巨大的利益为交换的。李如闻甚至在金佛失窃案风声最紧时,还以“慰问受灾寺院”的名义,亲自去了趟金佛寺,表面是关心,实则是近距离观察局势,试探官方反应,为金佛出逃进行下收集信息。
图登始终对李如闻怀有深深的警惕。此人信佛或许是真,但更多是一种精致的“投资”和“包装”。他口中的“善哉、善哉”,与他可能做出的狠辣决断,并不矛盾。越是满口慈悲、行事周全、在信仰光环笼罩下的人物,其内心可能越是精于算计、冷酷无情。佛前的一炷香,未必能净化灵魂深处的贪婪与权谋;口中的经文,也可能是麻痹他人、掩饰真实意图的工具。人性之复杂,在这样的人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图登深知,与李如闻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是一柄锋利无比却可能反伤己身的双刃剑。
因此,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图登绝不会启用这条线。他宁愿带着师弟们在棚户区挣扎,在荒野逃亡。然而,索朗的死,渡河计划的彻底失败,官府必然展开的大规模搜捕,以及他们眼下人人带伤、体力濒临崩溃的绝境……所有的一切,都逼迫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危险的选择。
图登在一条散发恶臭的排水沟旁停下脚步,靠着一堵断墙喘息,目光投向浑河北岸的方向,那里距离他们最近,浑河蜿蜒流过的一片相对幽静的城区,“李居士的私宅和佛堂,就在那里。”
贡却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无奈取代。他们也知道李居士,但此刻去找他,无异于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他们并不完全信任的人身上。
“上师……他……可靠吗?”达尔玛低声问。
图登没有回答,眼神望向灰蒙蒙的天际,那里,一丝微弱的晨光正在努力穿透云层。“我们没有选择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记住,到那里,少说话,多看。一切听我示意。”
他们不敢再耽搁,趁着天尚未大亮,街面上行人稀少,军警的搜捕网络可能还未完全铺开,强打起精神,朝着浑河北岸那片以环境清幽、富户聚居闻名的区域潜行而去。一路上避开主要街道,穿行在背街小巷和早市尚未完全开张的摊位缝隙间,如同四只浑身沾满泥污和血迹的野猫。
李如闻宅院位于外城靠近浑河北岸的一处高地上,闹中取静,周围多植垂柳,春日里能听到黄莺啼鸣,河水清流,闲云慢卷,景色宜人。院墙高耸,门庭并不特别张扬,但懂行的人一看那青砖灰瓦的质地、门楣上低调却精湛的砖雕、以及门前一对并非石狮而是罕见白玉雕成的瑞兽,便知此宅主人非同一般,由于李如闻名声在外,黑白两道都是给他些方便的。
图登带着三人,并未走正门。他们绕到靠近宅院后方翻墙而入。
宅院内果然别有洞天,种植着耐寒的松柏,回廊曲折,怪石盆栽随处可见,穿过一道月亮门,进入更为幽静的后院。这里假山池沼错落有致,虽是冬日,也能想象春夏时的雅致。后院深处,一栋独立的硬山顶房屋矗立,飞檐斗拱,形制古朴,却隐隐透出一种不同于汉地建筑的、带着藏式风情的厚重与神秘感——那便是李如闻的私人佛堂。
图登四人看左右无人,悄悄潜入佛堂内,室内可以闻到浓郁的、高级檀香混合着酥油的特殊气味。里面静悄悄的。
图登知道按照李如闻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此刻,他应该已经起身,换上居士服,一会便会独自来到这佛堂内进行每日早课,打坐、冥想、诵读经文。图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警惕与不安,轻轻将门重新掩上。
一踏入佛堂,即便是在如此狼狈惊惶的心境下,四人也被眼前所见微微震撼。
这哪里像是一个私人佛堂,分明是一座微缩的、极尽奢华之能事的藏传佛教艺术殿堂!
佛堂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显得更加开阔高深。脚下并非冰冷砖石,而是铺设着来自南洋的、纹理细腻名贵的紫檀木地板,打磨得光可鉴人,即便在昏暗晨光中,也泛着温润的暗紫色光泽。四面墙壁,从地面直到接近屋顶的藻井边缘,几乎被一幅幅色彩绚丽、绘制精细、以金线勾勒的巨幅唐卡绘画完全覆盖!诸佛、菩萨、护法、空行母、曼荼罗……藏传佛教万神殿中的主要神只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其庄严或忿怒的法相。唐卡用料考究,矿物颜料历经岁月依旧鲜艳夺目,金线在微弱光线下隐隐流动,营造出一种既神圣又略带压迫感的辉煌氛围。
佛堂正中,是一座高约丈余、以名贵沉香木和紫檀木精雕细琢、通体贴金的巨大佛龛。龛内供奉的主尊并非汉地常见的释迦牟尼或阿弥陀佛,而是密宗主尊之一,毗卢遮那佛鎏金铜像,也就是大日如来像。佛像结跏趺坐,手结佛印,面容圆满慈祥,头戴五佛冠,身披璎珞天衣,细节繁复到极致,每一道衣纹、每一颗宝珠都清晰可见,在佛龛内设置的隐蔽灯带照射下,金光璀璨,仿佛自带光明,照亮整个佛堂。大日如来两侧,稍低一些的位置,供奉着普贤菩萨与文殊菩萨的胁侍坐像,同样是精工鎏金,宝相庄严。
供桌长而宽阔,以整块巨大的阴沉木打造,乌黑油亮,上面整齐摆放着水、水、花、香、灯、涂、食七供,还有金质的曼扎盘、镶嵌宝石的嘎乌盒、以及数盏长明不熄的纯金酥油灯,灯火如豆,摇曳生辉。供桌前,放置着数个以藏地牦牛毛手工编织、图案精美的厚实蒲团。
抬头向上看,更是令人目眩。佛堂顶棚是繁复到极致的彩绘,题材多为飞天、祥云、莲花、卷草纹,色彩以青、绿、金、朱为主,华丽而不失庄重。四周悬挂着数盏造型古雅、以琉璃和鎏金铜件制成的落地宫灯,此刻并未点亮,但其精巧的工艺和材质,已显不凡。
整个佛堂,集藏式建筑的恢弘、汉地木构的精巧、以及无数珍稀材料与艺术珍品于一体,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信仰交织的独特气息。这里每一寸空间,都诉说着主人雄厚的财力、对藏传佛教的“虔诚”投入,以及……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炫耀的虚荣感。这不像是一个清修悟道的场所,更像是一座用信仰和财富精心堆砌起来的、展示个人成功与影响力的华丽殿堂。
图登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一切,心中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甚。能将信仰如此“物化”和“展示”的人,其内心对佛法的理解,恐怕与真正的修行者相去甚远。
就在他们四人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佛堂入口,被这金碧辉煌却又暗藏玄机的空间所震慑时,佛堂内侧一扇与墙壁唐卡巧妙融合的、不易察觉的侧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居士长袍,腰间系着素色丝绦,脚踏软底布鞋。年纪约在五十许,身材保养得极好,不胖不瘦,面容清癯,皮肤白皙,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垂在胸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有神,开合之间仿佛能洞悉人心,此刻却带着一种晨起后的宁静与通透感。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油润发亮、颗颗浑圆的凤眼菩提念珠,动作舒缓从容。
正是李如闻。
他仿佛被佛堂中突然多出的四个不速之客惊到,脸上露出惊讶或慌乱。但,当他发现图登在人群中时,他恢复了平静,并停下捻动念珠的手,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带着一丝探究,落在了为首的图登脸上。
就在图登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之际——
李如闻却仿佛早有预料般,抢先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关切与了然的神情,声音温和而清晰,如同玉磬轻鸣,在这寂静而华丽的佛堂中响起:
“上师,这是遇到难处了。”
图登心中一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单手立于胸前,依照佛门礼节微微躬身,沉声道:“李居士,事急从权,冒昧打扰清修,实属无奈。我等……却是走投无路,投奔于此。”
李如闻的目光环视了周围的一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向供桌旁的蒲团,优雅地撩起袍角,盘膝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几个蒲团,“诸位师父,不必拘礼,请坐。伤势要紧,容贫居稍后取来伤药。”
他的语气始终平和,举止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接待几位远道而来、恰好遇到困难的同修道友,而不是在自家隐秘佛堂里,面对四个刚刚经历血腥厮杀、正被全城通缉的盗宝悍匪。
图登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当知我等眼下处境。索朗师弟……昨夜已为护法捐躯。官府必然全力搜捕,我等四人携圣物……在此。”他看了看身旁沉重的背囊,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如闻,“实在没有办法,请居士开释?”
李如闻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悯与肃然:“索朗师父……英勇护法,往生极乐,实乃我辈楷模。贫居心中,亦是痛惜不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背囊上,眼神变得深邃,“上师不要忧虑。”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些许凝重:“只是,如今情势,比预想中更加严峻。昨夜这一事件必然震动全城,官方如临大敌,眼线密布。何主席那边……近来因前线战事吃紧,对城内治安格外关注。贫居虽有些许薄面,但在此风口浪尖,若要安排诸位师父与圣物安然离开盛京,绝不可能。”
图登回到:“居士之意如何?”
“非是贫居推诿。”李如闻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真诚,“实是需从长计议,寻找万全之策。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诸位的伤势稳住,藏匿行迹,避过这第一波最严密的搜捕。贫居这处佛堂,还算隐蔽,后院另有几间静室,可供诸位暂时栖身疗伤。一应饮食药物,自有可靠之人送来,绝无外人打扰。”
他看了看图登的神色,继续道:“至于圣物……依贫居浅见,此刻带在身边,反是最大的危险来源。不如……暂时交由贫居代为保管?贫居这佛堂之下,建有极为隐秘坚固的藏宝密室,机关巧妙,通风干燥,绝无外人知晓。待风头稍过,再图后计,岂不更加稳妥?”
此言一出,图登眼神骤然锐利如刀!贡却三人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交出金佛?这无异于将命根子交到对方手中!图登心中警铃大作。李如闻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所谓的帮助,最终目标还是金佛本身?
佛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檀香的气息依旧浓郁,酥油灯火苗稳定,墙壁上的诸佛菩萨依旧低垂眼帘,慈悲注视着下方。然而,在这片金碧辉煌、梵音仿佛绕梁的“净土”之中,一股无声的、冰冷的对峙与算计,正在两个看似平和的人之间,激烈地展开。
图登缓缓放下按在背囊上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恢复了平静:“居士多虑了。此圣物拥有邪魔之力,非我一人可决。还是放在我身边较好,在您这里暂时躲避,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警告。
李如闻点点头,捻动念珠的速度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他迎着图登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依旧温和,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佛性”,多了几分属于商人的圆滑与深不可测:
“上师言之有理。不比多想,我也是为诸位的安全着想罢了。既然师父坚持,那便依师父之意。圣物自然由诸位随身保管,贫居只负责提供安全的栖身之所和必要的援助,待你我从长计议。”
他站起身,走到佛龛旁,在一尊不动明王铜像的底座某处轻轻一按。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机括滑动声,佛龛后方那面绘有巨大曼荼罗唐卡的墙壁,竟然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灯光幽暗的阶梯。
“此地不宜久留,恐有耳目。”李如闻侧身示意,“请随我来。下面静室,一应俱全。诸位可安心养伤。至于后续……还需从长计议。”
图登与贡却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下,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李如闻的提议合情合理,这处隐秘的地下空间,也确实是眼下绝佳的藏身之所。至于他心中真正的盘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加倍警惕了。
图登让达瓦背起金佛,缓缓站起身,对着李如闻微微颔首:“有劳居士。”
四人跟在李如闻身后,踏入了那条幽暗的阶梯,墙壁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佛堂的辉煌与奢靡隔绝在外,也仿佛将他们带入了一个更深、更不可测的未知深渊。
阶梯向下,空气微凉,却并无霉味,显然通风良好。两旁的墙壁是厚重的青砖,每隔数步便有一盏镶嵌在壁龛里的酥油灯,散发着昏黄稳定的光芒。
李如闻走在前面,背影在灯光下拉长。图登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手始终没有离开背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贡却三人相互搀扶,警惕地跟在最后。
佛堂之上,大日如来金身依旧宝相庄严,俯视着空无一人的殿堂。供桌上的酥油灯,火苗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有一声无声的叹息,融化在浓郁檀香与财富堆砌出的寂静里。在这信仰与贪婪、虔诚与算计交织的华丽牢笼中,一场新的、更加微妙而危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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