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掠过蛮族圣山,雷啸天站在祭天台最高处,猩红披风如凝固的血瀑垂落。他粗糙的手掌按在长子雷虎的头顶,掌心老茧刮过少年刚长出绒毛的鬓角——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勋章。
下方广场上,三百名蛮族孩童正用稚嫩的嗓音背诵《九域盟约》,他们的父亲们曾在凌苍的剑下流尽最后一滴血。抬头。雷啸天的声音比寒风更冷,记住雪狼崖的月光,记住你弟弟们冻裂的脚趾,记住蛮族战士的血染红了哪片土地。
他猛地将雷虎拽到悬崖边,少年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云雾,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
雷虎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却倔强地挺直脊梁——这是狼崽第一次直视父亲眼中的风暴。三天后,雷虎站在中洲太学的青铜门外,粗布兽皮衣让他像块格格不入的顽石。
身后传来雷啸天最后一声低吼:若敢学中原人弯了膝盖,我会亲自拧断你的脖子!蛮族战神转身离去时,雷虎看见父亲披风内衬绣着的雪狼图腾,那是部落最柔软的羔皮所制,与他平时枕着入眠的襁褓一模一样。太学的晨钟惊飞了檐下铜铃,雷虎抱着《九域通史》穿过雕花回廊。
忽然有团明黄影子撞进眼帘,太子凌烨正蹲在梧桐树下,用金箔书签逗弄受伤的灰雀。它翅膀断了。少年太子的声音像融化的蜜糖,与雷啸天的冰碴子嗓音截然不同。雷虎皱眉看着那只扑腾的鸟儿,蛮族孩童从小就知道,受伤的猎物该被利落杀死。
蛮族的小狼崽?凌烨忽然抬头,凤目流转间带着狐族特有的狡黠,我知道你,雷将军的儿子。他将灰雀塞进雷虎怀里,雀儿扑棱的翅膀扫过少年下巴,先生说狼最懂得照顾同伴,对吗?雷虎僵着手臂不敢动,怀里的温热生物让他想起妹妹出生时的柔软。 三个月后的骑射课上,雷虎的狼牙箭正中靶心时,凌烨正在马背上拍手。
蛮族少年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潮,这比在部落狩猎时猎到白熊更让他心慌。太学博士抚着胡须赞叹:虎狼之子,筋骨天成。却不知雷虎每个午夜都会梦见父亲的训诫——他靴筒里藏着的狼髀石,夜夜硌得脚踝生疼。
藏书阁的密道里,雷虎第一次见到凤清羽。狐后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蔻丹染得鲜红,像极了雷啸天斩杀的雪原赤狐。太子说你识字最快。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金步摇,流苏扫过雷虎手背,蛮族的孩子都像你这般聪明?雷虎后退半步,狼崽的本能让他警惕这种甜腻的气息。
冬至那日,雷虎被凌烨拽着闯入御膳房。太子踮脚偷拿桂花糕时,雷虎瞥见窗棂上凝结的霜花——蛮族此时该举行血祭了。我阿耶说,甜食会让人软弱。他低声道,却忍不住接过凌烨塞来的点心。糖霜在舌尖化开的瞬间,雷虎突然想起父亲送他来中洲前夜,偷偷塞进行囊的蜜饯,那是蛮族女人坐月子才舍得吃的珍贵补品。
变故发生在惊蛰。当雷虎抱着《兵法十三篇》走进凌烨的书房时,正撞见凤清羽将一枚玉佩塞进太子手中。玉佩上盘踞的九尾狐让他脊背发凉,与雷啸天给他看过的南国密信火漆印一模一样。这是...?雷虎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狼牙——那是父亲用第一颗杀死的敌人臼齿制成的护身符。
雷虎哥哥来得正好。凌烨举起玉佩,阳光透过镂空花纹在地上投出诡异的影子,母后说这是平安符,让我送给你一半。凤清羽的笑靥在刹那间凝固,雷虎突然明白父亲为何总在醉酒后抚摸战刀上的缺口:有些和平,比最惨烈的厮杀更让人心惊。
当夜,雷虎用蛮族密语给父亲写了封信。烛火映着他颤抖的笔尖,将九尾狐玉佩密道等字眼刻在桦树皮上。窗外传来巡逻禁军的脚步声,少年突然想起雷啸天送他离族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狼可以和狮子共猎,但永远别背对狐狸。
三日后,蛮族商队送来的皮毛里藏着雷啸天的回信。只有三个字被兽血染红:守本心。雷虎将桦树皮吞进腹中时,尝到了血的腥甜——就像那年在雪狼崖,父亲教他咬断猎物喉咙时尝到的滋味。此刻太学的晨钟再次响起,他握紧藏在袖中的狼髀石,走向正在等他晨读的凌烨,金红交辉的朝阳在两个少年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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