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日子总要踏实过下去。
小两口一合计:虽不求大富大贵,但总得做点营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决定开一家小饭店。
平心而论,在那个年代,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生意,无非衣食两类——不是开饭馆,就是做服装。信息闭塞,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即便放在今天,若无人引领,手头有一笔钱让你去做生意,眼界所及,大抵仍是这些行当。否则,笔者此刻大约也不会坐在这里讲述案件——无非也是因接触不到其他门路罢了。
王福仁夫妇的小饭店经营得不错。王福仁掌勺,妻子负责端菜收钱,分工明确。
生意颇好,半年下来竟挣了一万多元。须知那是1991年,半年收入过万,一年便有近三万元,月均两千多元,在当时已相当可观。
然而钱财渐丰,夫妻关系却悄然生变。
有人或许会猜:是否王福仁有钱后“飘了”,开始学坏?常言道“男人有钱就变坏”,确有其例,但非所有男子皆然。女人有钱,亦可能生变。
王福仁的妻子终日在小饭店里端茶送水、上菜擦桌,活儿并不轻松。饭店虽赚钱,却也劳累。
而这劳累,在她看来,根源在于王福仁家底太薄,无人能倚仗。
“你看别人家,父亲是局长,直接安排个好工作,哪用受这份累?再看那谁,舅舅是大款,出手就是本钱做大买卖。”
“瞧瞧你家那些亲戚,一个个穷得叮当响,没一个能帮上忙,还常来蹭吃蹭喝,占点便宜。我看着他们就心烦!”
此类抱怨,日渐频繁。
夫妻二人并非白日各自上班、互不相见,而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王福仁被这般终日絮叨,弄得头脑发胀,心中郁闷:
结婚之前,我家境如何,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我并未欺瞒。如今却这般挑剔,又有何用?
再者,靠人不如靠己,日子总得自己过,指望亲戚岂能长久?
然而妻子对此充耳不闻。往后的日子,愈发磕绊。
用王福仁的话说,妻子“事儿太多”,怎么都无法满足,虚荣心强,总望着更高的山头。
而王福仁自己,则一心只想经营好这小饭店。“我没什么别的能耐,也不想干别的。就让我天天在这儿炒菜,我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
“只要能把饭店维持好,老婆孩子热炕头,挣得比一般人多些,我就知足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但他妻子不这样想。
因她终日在外接触食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客人喝酒闲聊时口无遮拦,几杯下肚便海吹神侃,结账时还不忘调侃一句“老板娘漂亮,零钱不用找了”。
她耳中灌满了这些:谁家有多少钱,谁家生意做得大,谁家男人有本事、挣钱如流水,今日给老婆买金戒,明日赠金链。
每听及此,她便羡慕不已:“瞧瞧人家那男人,再看看咱家这个,浑身葱姜蒜味,什么也不是!”
再观那些富人的妻子,她更觉不平:“瞧那一个个长相,腿比我腰粗,腰比水缸粗,模样哪点比我强?”
“我虽非沉鱼落雁,好歹也算有模有样。凭什么她们命就那么好?凭什么她们就能嫁个好老公,我却不行?”
心中既不服,也不忿。
这些日积月累的怨怼与不甘,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她的丈夫王福仁。在她口中,他成了“废物”、“窝囊废”。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一时糊涂嫁给了你!”——这恰是王福仁婚前所担忧的情形,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两人争吵日渐频繁。后来,满桂平更是直言不讳:“就你这窝囊样,我要是早离开你,早就干成大事了!跟着你,我就像只落难的凤凰,日子过成这样,全怪你什么也不是!”
此类话语,成了她的日常。
王福仁无可奈何。他不敢动手打妻子——妻子不反过来抓挠他就算不错了。
况且,平心而论,自己坐过牢,二十八岁才娶上媳妇,本就不易,他十分珍惜这个家,不愿走到离婚那一步,只得任由妻子发泄。
就这样,在吵吵闹闹中又过了几年,孩子渐渐长大,饭店照常经营,日子也还过得去。
妻子每日的唠叨,他渐渐麻木,只当耳旁风。生意平稳,收入尚可,一切看似正常,唯独夫妻关系,已冷至冰点。
起初是动辄争吵,后来连吵都懒得吵,彼此形同陌路,几乎不再交谈。
笔者有位亲戚,情况类似。夫妻俩早年常打得不可开交,擀面杖、菜刀都曾成为“武器”。后来他对我说:“不打了,打累了。现在是谁也不理谁,一个月说不上十句话。”
最终家庭解体,两人离婚。王福仁的家,此时便处于这般境地。
时间久了,王福仁觉得,既然家中已无温暖,便只能去外面寻找慰藉。在家里得不到尊重,在外面总还能找到些快乐,否则岂不郁闷至死?
他开始在外结交一些朋友,时常聚在一起喝酒打牌。以王福仁当时小老板的身份,只要他愿意走出家门,很容易便在街坊邻居、小生意人当中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闲来便是饮酒、打牌、赌钱,以此消磨时日。这些人,日后都成了他犯下大案、组建团伙的“人选”。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到了1998年。
此时,他与妻子的关系已降至冰点,无话可说。最终一步,便是离婚。
离婚由妻子提出:“这日子过得没意思,我他妈不跟你过了!”
走到这一步,王福仁也心灰意冷,一咬牙:“好,离就离!不过,这么多年了,你既然觉得跟着我吃亏,行,我补偿你——我净身出户,家里一切全都归你!”
家中的积蓄、房子、饭店,连同他们七岁的儿子,他全部留给了满桂平。
他叼着烟,一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心中冰冷,再无一丝光亮与暖意。“东西都给你,总行了吧?”
妻子满桂平听闻,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你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活?总得留点钱过日子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过了七八年,终究夫妻一场。”
说罢,随手甩给他九千块钱:“拿去自己谋生路吧。咱俩到此为止,缘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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