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二字，如同鞭子抽打在众人心头。没人知道淘汰的具体含义，但联想到那位“龙首”的手段，绝不仅仅是遣返原队那么简单。恐惧和好胜心，成了支撑他们继续前进的强大动力。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人终于跑完全程，几乎瘫倒在地。而最后一批，则是在夕阳西下时，才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越过终点线。立刻有早已等候的辅兵上前，给他们灌下特制的补充体力的药汤。药味苦涩，却带着一股暖流，滋养着近乎枯竭的身体。
李宇文看着横七竖八倒地的士兵，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任何怜悯。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训练项目层出不穷，每一项都旨在突破生理和心理的极限。
士兵们被命令潜入那片散发着腐殖质气味的冰冷泥沼，只留下一根芦苇杆换气，一泡就是数个时辰。泥水浑浊，视线受阻，水蛭和不知名的小虫吸附在皮肤上，带来麻痒和刺痛。更要命的是那种被泥浆包裹的窒息感，以及对未知水下生物的恐惧。有人忍受不住，想要抬头，立刻会被岸上监视的教官用长杆狠狠按下去。李宇文要的，是他们在最恶劣环境下，依旧能保持冷静和潜伏能力。
面对光滑潮湿、高达数十丈的峭壁，仅凭一根粗糙的绳索和有限的借力点，向上攀爬。指尖磨破，鲜血染红了岩石，手臂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向下望，是令人眩晕的高度；向上看，是似乎永无尽头的崖顶。恐惧和体力透支不断考验着意志。李宇文会亲自示范，他的动作如猿猴般矫健，精准地找到每一个微小的凸起，同时冰冷地指出下方士兵的错误：“重心靠内！脚趾发力！你的命，悬于指尖！”
身负石锁，横渡宽阔而湍急的溪流。水流冰冷刺骨，石锁的重量不断将人向下拉扯。不仅要对抗水流，还要保持呼吸节奏。一旦力竭或被暗流卷走，后果不堪设想。李宇文安排人手乘小舟在旁监视，但除非生死关头，绝不施救。他要让这些士兵亲身体会到，在水中，个人的勇武是多么渺小，必须学会利用水流，保存体力。（当然，这些条件都是人为制造的）
在蚊虫肆虐的草丛中，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长达一整夜。不能出声，不能生火，只能依靠意志力对抗寒冷、困倦和虫蚁的叮咬。李宇文会悄无声息地出现，用细小的声音在潜伏者耳边低语：“你动了三次，呼吸乱了七次。若是在刺杀目标附近，你已经死了三次。”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胆寒。
训练到精疲力尽时，提供的食物可能是生肉、昆虫，甚至是某些经过处理、味道令人作呕的植物根茎。李宇文冷酷地宣布：“在绝境中，活下去是唯一准则。挑剔，等于自杀。” 他亲自示范，面不改色地吞下一条还在扭动的蚯蚓。士兵们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为了生存，不得不突破心理障碍。
除了体魄，李宇文更注重精神的锤炼。
他引入了后世的心理对抗概念。在士兵们极度疲惫、精神恍惚时，突然进行紧急集合，下达相互矛盾的指令，观察他们的反应。他将士兵两两分组，进行无限制的徒手搏杀，直到一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为止，美其名曰“了解人体的脆弱和自身的极限”。他会在深夜，用低沉的声音讲述各种可能的酷刑，描述任务失败后被俘可能遭受的非人折磨，然后突然提问：“若你被捕，如何最快了结自己？如何传递假情报迷惑敌人？” 他要让恐惧深入骨髓，然后教会他们在恐惧中保持理智，甚至利用恐惧。
训练中，每一次受伤，李宇文都会召集全体潜龙营成员，冷静地分析原因，是技术不足，是意志崩溃，还是判断失误。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每一个失败的教学案例。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活着的士兵更加敬畏，也更加明白，在这里，任何疏忽都代价惨重。
同时，李宇文也并非一味压榨。他根据练武秘药中的配方，改良了药浴配方，能更有效地缓解疲劳、强健筋骨。他让厨子想方设法改善伙食，保证营养。对于训练中表现优异者，他会不吝指点几句武学关窍，或者赏赐一份真正的练武秘药。恩威并施，让士兵们在极致的痛苦中，也能看到变强的希望和实实在在的好处。
一个月后，两千人的潜龙营，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锐利、沉静，带着一种对痛苦和危险的漠然。他们的动作更加简洁高效，配合也更加默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意志如同百炼精钢，很难再有什么外界因素能让他们动摇。
这一日，李宇文将这两千人带到山谷中最复杂的一片区域——这里集密林、沟壑、溪流于一体。
“今日考核。”李宇文的声音依旧平淡，“你们二十人为一队，共百队。任务：在六个时辰内，穿越这片区域，到达北面十里外的指定地点。途中，会有五十名由董辉将军麾下好手扮演的‘敌人’进行拦截、追杀。他们熟悉地形，且手段不限。你们可以运用这一个月所学的一切手段——潜伏、伪装、偷袭、设置陷阱、合作对敌。但有三条禁令：不得致死，不得致残，不得使用开刃兵器。”
他顿了顿，龙首面具下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脸庞：“记住，这不是演习，这是最接近真实的厮杀。被俘、‘被杀’者，淘汰。最后抵达目的地的队伍，按时间和伤亡情况评定优劣。最优者，本王有重赏。现在，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百支小队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他们不再是一个月前那些只知道结阵冲锋的士兵，而是化整为零，利用地形，悄无声息地前进。
李宇文则登上了区域内最高的一处山崖，俯瞰全局。他的目力极佳，能隐约看到林间偶尔闪动的身影，听到远处传来的短促呼喝和兵器交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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