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那场最后的战斗……很惨烈吗?”我犹豫着问。
老周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夜晚,子弹在耳边呼啸,战友们的呼喊声、爆炸声混成一片。
有人倒下,有人冲上去,没人后退一步。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阵地。”
老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敌人的火力很猛,我们被困在掩体后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阵地还在,可……很多人没回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我看见他把车钥匙攥得更紧了。
“你有没有……后悔过?”我问,“如果当初没有去,也许……”
“没有。”
老周打断我,眼神坚定,“我从没后悔过。那是我的责任,也是他们的选择。”
我没再说什么。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在提醒我们,时间还在流逝。
老周终于发动了车子。
我们沿着草原的公路缓缓驶离,蒙古包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回到家后,老周把那张泛黄的名单又拿了出来。
纸的边缘已经卷起,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能一眼认出每一个名字。
他坐在桌前,灯光落在纸上,把那些名字照得有些发亮。
他的手指在名字上一一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
那张名单我见过几次,但从未仔细看过上面的内容。
“你在写什么?”我走过去,轻声问。
“写他们的故事。”老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能让这些名字,只留在纸上。”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慢慢地在每个名字后面,写下他们的家乡和牺牲的经过。
那动作像是在雕刻,一笔一划,不急不缓。
我看着他写“李建国——河北石家庄,1979年3月牺牲,执行任务时中弹”,又写“赵志强——山东临沂,1980年7月牺牲,抗洪救灾中被冲走”。
每写完一个,他都会停顿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忍不住问:“你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吗?”
老周抬起头,眼神里有光: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们一个个都在我眼前。”
我看见他写到“王爱民”的时候,手停了一下。
笔尖悬在纸上,墨水在灯下闪着光。
“他是你最好的战友吗?”我忍不住问。
老周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他是我带的兵,也是第一个走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没有再问。
他低下头,继续写。那一刻,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像是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写完后,他把名单折好,和连长的信、几张旧照片一起,放进了一个新的木盒里。
那木盒是他前几天特意去镇上的木匠铺做的,边角打磨得很光滑,盒盖上刻着一行字——“永远的战友”。
“这个盒子,你准备带去吗?”我问。
“嗯。”老周说,“我想让他们看看。”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他答得很快,像是早就决定好了。
“我想,是时候去看他们了。”他说。
“去哪里?”我问。
“烈士陵园。”老周的眼神很平静,“我要把真相告诉他们。”
“真相?”我有些不解,“什么真相?”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他们牺牲的真相。当年有很多事情,外界不知道,甚至他们的家人也不知道,现在我想亲口告诉他们。”
“你以前没说过?”
“没有。”他摇头,“那时候觉得,说出来也没用,还会让他们的家人更难过。可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这趟烈士陵园之行,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次探望,而是一种交代。
“我能一起去吗?”我问。
老周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好。”
那天晚上,他收拾了一个小背包,把木盒放进去,又拿了一件厚外套。
“明天会很冷。”他说。
“嗯。”我应了一声。
睡前,我看见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几个年轻的士兵站在一起,笑得很灿烂。
“这是你们连?”我问。
“是。”老周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年轻人,“这就是王爱民。”
“他看起来很阳光。”
“是个好兵。”老周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惜……”
他没有说完,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晚,我们都没有多说话。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作响。
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了。
车窗外,天刚蒙蒙亮,街道上行人很少。老周握着方向盘,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你紧张吗?”我问。
“有一点。”他说,“很久没去了。”
“你以前经常去看他们吗?”
“刚开始几年常去,后来……”他顿了顿,“后来就不去了。”
“为什么?”
“怕。”他说得很直接,“怕看见他们的名字,怕想起那些事。”
“那现在为什么又想去了?”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想明白了,逃避没有用。我欠他们一个交代。”
车驶出城后,道路两旁是一片片的田野。
冬天的田野显得有些荒凉,但远处的松柏依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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