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
海面黑得像化不开的墨。
粘稠,腥臭。
风很大。
那风跟刀子似的,裹着冰冷的水沫子,一下下往骨头缝里刮。
黑色快艇像片烂树叶,被几米高的浪头抛起来,又狠狠砸下去。
砰。
船底撞上水面,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
潘宁没动。
她像根钉子,死死钉在甲板上。
那身名贵的黑色风衣早就湿透了。
头发乱糟糟糊在脸上,还在往下滴水。
咸的。
也许还有血。
她怀里沉甸甸的。
谢焰昏过去了。
这个疯子。
刚才那一下子,简直是要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现在他软绵绵靠在潘宁身上,身体烫得吓人。
隔着湿透的衣服,潘宁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像是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红炭,又像是颗燃尽了的陨石。
那是透支。
是把命都给烧了。
潘宁的手臂在抖。
控制不住地抖。
不是因为冷。
哪怕现在的海风只有几度,哪怕海水冰得像针扎,她也感觉不到冷。
那是兴奋。
是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跑,撞得心脏砰砰直响,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那种感觉,比第一次在苏富比举牌还要刺激一百倍。
比亲手把顾英辉踩在脚底下还要爽一万倍。
她单手死死箍着谢焰的腰,生怕一个浪头把他给卷走。
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来。
她盯着视网膜上那个疯狂闪烁的金色界面,在虚空中狠狠一抓。
像是要把那团光给抓进手心。
手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
但那个金色的系统界面还在她眼前跳动,亮得刺眼。
那行金色的字,像是在燃烧。
【m-NFt-00x:叛逆的号角】。
每一个笔画都在跳,像是活的。
那是权杖。
是新世界的钥匙。
潘宁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全是硝烟味,还有海水的腥味,混在一起,呛得喉咙发痛。
但真好闻。
这是胜利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
头顶上,几架无人机的镜头正闪着幽幽的红光,死死盯着她。
像一群等着吃腐肉的秃鹫。
那是全世界的眼睛。
大卫·索恩在看。
华尔街那群吸血鬼在看。
还有那些躲在阴沟里,等着看她笑话的烂人,都在看。
看什么?
看她怎么死?
看她怎么跪下求饶?
做梦。
潘宁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来。
那弧度残忍极了。
眼神冷得像冰,又狂得像火。
那是猎人看着猎物一脚踩进捕兽夹时的眼神。
高高在上,冷酷无情。
赢了。
真的赢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好戏,才刚拉开大幕。
她迎着那些镜头,迎着那些想把她生吞活剥的目光,挺直了脊梁。
就像个女王,站在她的巡礼船上。
“全世界的朋友们。”
潘宁开口了。
声音不大。
但通过那个被谢麟劫持的“上帝通道”。
通过那个被山本聪搞瘫痪的卫星网络,这声音瞬间在全世界每个角落炸响。
滋滋——
那是电流的杂音。
刺耳,尖锐。
像是某种来自高处的审判。
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
东京涉谷的街头。
伦敦的酒吧。
甚至是非洲草原上的一台老式收音机。
全都是她的声音。
冷静。
清晰。
带着股让人不得不跪下的威严。
“你们刚才看到的,不是魔术。”
“不是幻觉。”
潘宁的手,缓缓举高。
掌心空荡荡的。
但在全世界所有观众的眼里,在那层AR界面中,那东西出现了。
一枚号角。
金色的。
纯粹由火焰构成的号角。
它悬浮在潘宁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每一缕火苗都在跳,都在咆哮,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
那不是特效。
那是神迹。
“听好了。”
潘宁只说了三个字。
就这三个字,像是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住了全世界的脖子。
原本喧嚣的世界,瞬间死寂。
没人敢说话。
没人敢呼吸。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金色的号角,盯着那个站在浪尖上的女人。
“这就是,新世界的规则。”
潘宁笑了。
笑得肆无忌惮。
她就像是在宣读一道圣旨,又像是在给旧世界判死刑。
语速极慢。
字字诛心。
“燃烧此NFt——”
声音拉长,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狠狠砸进每个人的耳膜。
“指定半径一公里内,所有组织成员。”
“服从度,强制降低百分之九十。”
“个人意志,强制提升一千倍。”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记重锤。
砸得人头晕眼花。
最后。
潘宁的眼神猛地一厉,像刀子一样扎进镜头。
“一小时。”
话音落地。
空气凝固了。
全世界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那是大脑过载的空白。
那是三观崩塌的震惊。
紧接着。
哗然四起!
疯了!
这女人疯了!
她在说什么?
降低服从度?
提升个人意志?
这是什么鬼规则?
这不是物理攻击。
没有导弹,没有激光。
这是降维打击。
这是思想瘟疫。
这是要挖了所有权力者的祖坟!
……
cIA指挥中心。
那种过载的焦糊味更重了,呛得人想吐。
大卫·索恩原本抓着椅背的手,猛地僵住。
指关节发白。
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来,突突直跳。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缩成了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那是生物本能。
是老鼠看见了猫,是羚羊闻到了狮子。
那是天敌。
“什么?!”
索恩猛地站起来。
动作太大,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哗啦!
椅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在死寂的指挥大厅里,这声音像是声枪响。
但这声枪响,没能吓住任何人。
因为所有人都傻了。
几百号精英特工,那些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机器,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像是群离了水的鱼。
呆滞。
恐慌。
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潘宁刚才那几句话。
服从度降低百分之九十?
这怎么可能?
这他妈的是妖术!
“荒谬!”
索恩咆哮起来。
声音嘶哑,破了音,听着像是在哭。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
他感觉到了。
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比核弹还要可怕。
核弹只能杀人。
这东西,能诛心。
“这是妖术!这是骗局!”
索恩歇斯底里地吼着,像是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操作台前的那些特工。
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别听她的!”
“那是假的!”
“全员注意!切断信号!”
“开火!给我开火!”
“杀了她!立刻!马上!”
命令吼出去了。
声音在指挥大厅里回荡。
但是。
没人动。
真的没人动。
就像是时间被冻住了一样。
那些平时只要他一个眼神就会扑上去咬人的猎犬,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
有人持枪的手开始颤抖。
那颤抖很轻微,但在死寂的大厅里,连枪身的轻微晃动都清晰可见。
有人的眼神开始游移。
不再死死盯着屏幕,而是看向旁边的同事,看向索恩,看向自己手里的武器。
那眼神里有困惑。
有茫然。
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质疑。
“你们聋了吗?!”
索恩气疯了。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技术主管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我让你切断信号!我让你开火!”
唾沫星子喷了主管一脸。
主管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平时唯唯诺诺,见着索恩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但现在。
他呆呆地看着大屏幕。
眼睛里倒映着那团金色的火光。
那张油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种神情。
一种索恩从来没见过的神情。
那叫“思考”。
“长官……”
主管喃喃自语。
声音很轻,很飘。
像是还在梦里。
“这火……真美啊。”
轰!
索恩的脑子里炸了。
美?
这时候你说美?
“你在说什么鬼话!”
索恩一把推开他,反手拔出腰间的配枪。
咔嚓。
上膛。
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主管的太阳穴上。
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
那是死亡的触感。
平时,这足以让人吓尿裤子,跪地求饶。
但现在。
主管只是缓缓转过头。
动作很慢。
脖子僵硬得像是生锈的齿轮。
他看着索恩。
眼神里没有恐惧。
没有那种卑微的、讨好的神色。
只有困惑。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为什么要杀人?”
主管问。
语气平静得吓人。
“我不明白。”
“长官,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这不对。”
这三个字,像三把尖刀,噗噗噗扎进索恩的心窝子。
不对?
特工的字典里什么时候有过“不对”这两个字?
只有服从!
只有命令!
“你反了……”
索恩的手在抖。
枪口在抖。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哪怕是一点点。
砰。
这个秃顶男人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炸开。
红的白的喷一地。
索恩想开枪。
他太想开枪了。
他要用血来洗刷这种荒谬,用暴力来维持他的秩序。
但是。
他按不下去。
真的按不下去。
那根食指,像是被石化了,僵硬得根本不听使唤。
不是枪坏了。
是他感觉到了。
那股力量。
那股从屏幕里溢出来的、无形的、金色的波动。
它像潮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漫进了这个房间。
它钻进了每个人的毛孔,钻进了每个人的血管,钻进了每个人的大脑皮层。
溶解。
它在溶解这里的一切。
那种森严的等级。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那种像机器一样的服从。
全都被溶解了。
变成了泡沫,变成了渣滓。
索恩感觉自己的手腕上有千斤重。
那把枪,平时轻得像玩具,现在重得像座山。
“当啷。”
一声脆响。
有人手里的文件掉了。
接着是水杯。
键盘。
甚至还有枪。
整个指挥大厅,几百名精英特工,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抬起头。
看着屏幕。
看着彼此。
看着手里那些杀人的工具。
每个人都在问自己。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屏幕上,自由女神像的火炬还在燃烧。
金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照得他们脸上的迷茫无处遁形。
索恩环顾四周。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冷。
太冷了。
比纽约港的海风还要冷。
他拥有核弹密码。
他拥有卫星权限。
他背后站着国家机器,站着五角大楼,站着白宫。
他是这里的主宰。
但在这一秒。
他变成了光杆司令。
他成了个笑话。
权力被剥夺了。
不是被抢走,不是被政变。
而是被一种叫做“不服从”的东西给彻底溶解了。
没有了服从,权力就是个屁。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索恩对着屏幕咆哮。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唾沫星子乱喷。
但他自己都知道。
他在抖。
那是恐惧。
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这东西能蔓延出去……
那这个世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吗?
屏幕里。
潘宁看着这一切。
她的眼神冷漠,高高在上,如同神看着地上的蝼蚁。
她虽然看不见指挥大厅里的场景。
但她知道。
她做到了。
“大卫·索恩。”
她喊出了那个名字。
声音冰冷。
穿透了屏幕,穿透了距离,直接在索恩的耳边炸响。
索恩猛地抬头。
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女人。
眼角崩裂,渗出血丝。
那眼神,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咬死她。
潘宁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她抬起手。
指尖隔着屏幕,仿佛点在了索恩的眉心。
“你的军队。”
“现在。”
“归我了。”
索恩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锤。
眼前发黑。
血压飙升,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要爆开。
喉咙一甜。
他强忍着那股翻涌上来的血腥气,死死咬着后槽牙。
但那股恨意和恐惧混杂的冲击太猛了。
他踉跄后退。
腿一软。
砰。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洒了一地。
狼狈。
极致的狼狈。
这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cIA副局长?
这就是那个要把他们碾碎的国家机器?
现在,像条断了脊梁的狗。
屏幕里。
潘宁没有笑。
她只是收回了手。
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谢焰。
把脸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赢了?
不。
潘宁的心里很清楚。
真正的恐惧,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后面倒下的,将会是整个旧世界。
……
快艇上。
风还在吹。
潘宁把湿透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看着镜头。
那种眼神,像是能把人的魂都给吸进去。
她知道,全世界的权力者此刻都在恐惧。
那些坐在高楼大厦里,端着红酒,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人。
现在手都在抖吧?
那种恐惧,比任何子弹打在身上都要甜美。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潘宁的声音低沉下来。
充满了蛊惑。
像是个女妖,在诱惑着水手跳海。
“你们在想,这个疯女人是在虚张声势。”
“你们在想,这不过是个概念炒作。”
“是个艺术噱头。”
“是个玩笑。”
潘宁笑了。
肩膀耸动。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是疯子的笑。
“那就试试看啊。”
她猛地张开双臂。
像是在拥抱全世界。
又像是在挑衅全宇宙。
那种狂妄,那种霸气,简直要溢出屏幕。
“派你的军队来。”
“派你的法院来。”
“派你的媒体来。”
“甚至派你们的核弹来。”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
“我等着。”
“看看是你们的枪快。”
“还是我的快。”
话音落下。
她俯下身。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她轻轻吻了吻谢焰滚烫的额头。
嘴唇上全是咸涩的海水味。
还有硝烟味。
“睡吧,我的天才。”
“你做得够好了。”
“剩下的脏活……”
她重新抬起头。
目光变了。
那一瞬间。
那个逃亡者死了。
那个受害者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猎人。
一个看着满山猎物,磨刀霍霍的猎人。
“换我来。”
……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深处。
雪山之巅。
一座古老的城堡矗立在风雪中。
这里没有纽约的喧嚣。
没有汽笛声。
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一间古老的书房。
墙上挂着几百年前的油画,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地毯是波斯皇室的贡品。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白兰地的香气。
亚历山大·范德比尔特坐在高背椅上。
他很老了。
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深刻。
但那双眼睛,原本应该像是深渊一样,看透一切波澜不惊。
此刻。
那双眼睛里,却出现了裂痕。
那是凝重。
是看到棋盘被人一把掀翻时的错愕。
他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回了托盘上。
咔哒。
瓷器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野草……”
亚历山大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像是风吹过枯叶。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疯狂的女人。
那个把号角当权杖的女人。
“变成森林了。”
他低估了她。
所有人都低估了她。
他们以为她只是颗稍微大一点的棋子。
没想到。
她是个掀桌子的人。
亚历山大伸出手。
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按下桌上一个隐蔽的按钮。
没有任何声音。
书房的墙壁无声地滑开。
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暗门。
那是通往真正权力核心的入口。
“召集议会。”
他对着黑暗中说道。
语气平淡,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告诉索尔。”
“是时候了。”
“既然修剪不了。”
“那就连根拔起。”
……
曼哈顿。
某座匿名大厦的顶层。
这里是整个纽约最高的地方。
脚下,是万家灯火。
那一张张由光构成的网,铺展在黑暗的大地上。
那是金钱的网。
权力的网。
而在网中央,蹲着一只老蜘蛛。
“亚历山大。”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索尔·科恩站在落地窗前。
他穿着件旧羊绒衫,手里把玩着两颗光滑的石子。
咔哒,咔哒。
石子撞击的声音,很有节奏。
“我已经看到了。”
索尔看着窗外。
眼神深邃得像是口古井。
没有愤怒。
没有惊慌。
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这孩子……”
索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那是爷爷看着淘气孙女时的表情。
但更多的是深思。
一种要把人解剖开来的深思。
“比我想象的,还要像她的外婆。”
“那种眼神……”
“那种不把天捅破不罢休的劲头……”
“真像啊。”
他转过身。
在他身后,一面巨大的屏幕占据了整面墙。
屏幕上,画面被定格。
定格在潘宁举起右手,宣判新世界规则的那一秒。
那双眼睛。
冷静、锋利、充满了野心。
还有那种要把旧世界烧成灰的狂热。
索尔笑了。
那笑容慈祥极了。
慈祥得让人毛骨悚然。
“是时候见见她了。”
“有些故事,该讲讲了。”
他伸出手。
拿起桌上一部黑色的老式电话。
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
快艇上。
海风小了一些。
但那种压抑的气氛,比刚才还要浓重。
潘宁依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谢焰。
他的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呼吸很浅。
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烫得吓人。
得赶紧找地方让他休息。
潘宁抬头扫了眼周围。
那些巡逻艇还围着,但没再靠近。
船上的特工们一个个呆站着,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远处,直升机还在盘旋,但也没有任何动作。
僵持。
就在这时。
嗡——
她风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震动。
但在这种死寂的环境里,像是声雷鸣。
潘宁浑身一紧。
心脏猛地一缩。
谁?
这时候谁会打来?
谢麟?
不可能,他在维持信号劫持,不可能在这个频段联系。
山本聪?
他在防守攻击,没空。
那会是谁?
潘宁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
手有点抖。
屏幕亮起。
上面显示的是一串乱码。
没有任何归属地。
无法追踪。
无法拦截。
这是串幽灵号码。
直觉。
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直觉告诉她。
这个电话。
不能不接。
如果不接,她会后悔一辈子。
潘宁深吸了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她清醒了几分。
划开接听键。
把手机贴在耳边。
“潘小姐。”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带着浓重的纽约口音,老派,绅士。
温和,平静。
不像是来宣战的。
倒像是邻居老爷爷在跟你聊天气。
“我是索尔·科恩。”
轰!
潘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索尔·科恩!
这个名字,像是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的脑海。
“兄弟会”金融家族的教父。
那个传说中控制着美联储,控制着全球资本流向的老不死。
真正的幕后黑手。
那个想要把谢焰变成“听话宠物”的牧羊人。
他竟然亲自打来了。
潘宁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
指关节发白。
“我知道你是谁。”
潘宁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那是把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压碎了,硬生生挤出来的冷静。
“有话快说。”
“我不跟死人废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呵呵呵……”
笑声干涩,沙哑。
“年轻人就是急。”
“不过,我喜欢。”
索尔顿了顿。
那边传来了石子撞击的声音。
咔哒。
“孩子。”
“你今晚做得不错。”
“拍卖规则,引诱对手,用舆论和共识瓦解权力……”
“这种手法……”
索尔的声音变得悠长。
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沧桑。
“和你的外婆云舒,真的很像。”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接在潘宁的天灵盖上炸开。
她的呼吸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住,狠狠捏爆。
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外婆……云舒?!
那个在她记忆里,总是穿着旗袍,弹着钢琴,温柔得像水的女人?
那个在她几岁时就过世的,普通的古典音乐家?
那个缔造了“火种计划”的女人?
潘宁以为那只是个意外。
以为外婆只是个有远见的科学家。
索尔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认识外婆?
而且这种语气……
这么熟稔,这么怀念?
潘宁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颤抖从指尖蔓延到手腕,再到整个手臂。
她感觉膝盖发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下拽她。
喉咙像是被塞了碎玻璃,每吸一口气都生疼。
“你……你说什么?”
潘宁的声音在抖。
那是控制不住的抖。
像是有只冰冷的手,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你到底是谁?”
“你认识我外婆?”
“认识?”
电话那头,索尔的声音变得有些诡异。
像是条毒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何止是认识。”
“孩子,你知道最完美的艺术品是什么吗?”
索尔顿了顿,声音里透着股玩味。
“是那些以为自己在创作,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作品的人。”
“你以为你的重生是意外?”
“你以为你那些未来记忆,是上帝的恩赐?”
“你以为你能走到今天,全靠你自己?”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把锤子,狠狠砸在潘宁的心口。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胸口剧烈起伏。
“不。”
“孩子。”
索尔的声音轻柔得让人想吐。
那温柔里藏着刀子。
像是屠夫哄着羊羔上砧板。
“你只是火种计划里,最完美的那件作品。”
“你是个程序。”
“是个被设计好的复仇机器。”
“而我……”
他笑了。
笑声里全是嘲讽。
全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看着小白鼠跑迷宫的傲慢。
“是看着你外婆,亲手写下这份计划书的人。”
“我是那个见证人。”
“也是那个……监护人。”
潘宁感到天旋地转。
血液倒流。
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她的手指失控地痉挛,手机差点掉进海里。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是活生生的人!
她的恨是如假包换的!
她的爱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被设计的?
怎么可能是剧本?
“你撒谎!”
潘宁对着手机嘶吼。
声音尖利,像是只受伤的小兽。
“你想乱我心智!”
“我不会上当的!”
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根本不管她的崩溃。
“你以为你在反抗我们?”
“你以为你炸了女神像,劫持了信号,就是赢了?”
“不,孩子。”
索尔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
那种温和,像是长辈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
“你只是在按照剧本,一步步走向我们为你设计好的终点。”
“我们等着你长大。”
“等着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足够强大,足够冷酷,足够……”
他停顿了一下。
“有资格坐上这张桌子。”
索尔的语气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
像是猎人看着终于长大的猎物。
“欢迎回家,潘宁。”
“欢迎……”
“来到真正的棋盘。”
“三天后,纽约。”
“我们见一面。”
“你会想知道的……”
“关于你外婆的故事。”
“关于你父母的真相。”
“还有……”
“关于你身边那个天才的真正价值。”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只有忙音在耳边回荡。
潘宁站在甲板上。
海风呼啸。
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干了她脸上的水渍。
也许是泪。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僵硬得像是尊雕塑。
但她的眼底。
那原本燃烧着熊熊野火的眼底。
此刻。
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谢焰。
他还在昏迷。
呼吸微弱。
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那笑容纯粹得像个孩子。
潘宁的心猛地揪紧。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谢焰的脸。
指尖冰凉。
“我是谁?”
她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是潘宁?”
“还是……”
“火种?”
海风吹散了她的声音。
只留下一个女人抱着昏迷的男人。
在漆黑的海面上。
在金色的火光下。
在全世界的注视中。
孤独地站着。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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