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规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帮助他凝聚逐渐涣散的思绪。
不能乱。他对自己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对手将他隔离在这里,目的是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防止他继续串联“生事”,也是对他的一种心理压迫,希望他在孤独和不确定中崩溃,或者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他不能让他们如愿。
首先,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糟。软禁只是表面,关键是外界正在发生什么。“联合调查组”成立了,那么调查的方向是什么?是针对赵瑞龙?还是针对“惊雷”行动的“程序问题”?或者,兼而有之,但重心会被巧妙转移?刘强、孙伟他们是不是也受到了类似的“通知”?杨菲安全吗?陈明和老韩他们被“回避”,意味着什么?他们手里掌握的更核心的证据,会不会被“联合调查组”接收?接收后是会深入调查,还是被封存、淡化?
这些问题,他现在一个都得不到答案。楼里的固定电话只能打内线,管理员和守卫显然不会回答他任何超纲的问题。
那么,只能观察,从最细微处观察。
他睁开眼,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房间很干净,干净得有些不近人情。他检查了衣柜(空荡荡,只有几个衣架)、卫生间(标配的洗漱用品,没有剃须刀,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床铺(被褥是新的,带着洗涤剂的香味)。书桌的抽屉里除了信纸和笔,空无一物。墙壁光滑,没有多余的装饰或可疑的孔洞——至少肉眼看不到。
他走到阳台。阳台很小,只容一人站立,栏杆是不锈钢的,焊得很结实,缝隙很小。向下看是二楼,不算高,但楼下是硬质地面。跳下去或许摔不死,但肯定会受伤,而且立刻会被发现。阳台视野受限,只能看到小楼侧面和部分花园,看不到主路,也看不到大门。
他退回房间,关上了阳台门。
时间一点点流逝。中午十二点整,房门被敲响。之前那名女管理员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是一份标准的工作餐:一荤两素,一碗米饭,一碗汤,还有一个苹果。
“李正同志,你的午餐。”管理员语气平淡,将托盘放在门口的小方几上,“用餐后请将餐具放回托盘,放在门外即可。下午三点,可以到一楼活动室,今天天气不错,也可以申请去花园散步。”
“谢谢。”李正点头,接过托盘。
饭菜还是温的,味道普通,但分量足够。他慢慢吃着,味同嚼蜡,但强迫自己把食物都吃完。他需要保持体力,保持清醒。
饭后,他将餐具放回门外托盘。走廊里依旧安静,听不到其他房间的动静。他不知道这栋楼里,是否还住着其他像他一样被“通知”来“配合调查”的人。
下午一点到三点,是规定的午休时间。李正没有睡,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信纸,拿起笔。他需要梳理,需要把脑子里那些纷乱的线索、人物、事件,尽可能清晰地记录下来。不是写给谁看,而是写给自己看。在绝对的孤独和信息的真空里,清晰的思维是抵御迷茫和绝望的唯一武器。
他先写下时间和地点:11月x日,市郊干部培训中心,206室。
然后,他开始画关系图。中心是“赵氏集团(赵立春、赵瑞龙)”,向外延伸出多条线:经济线(瑞龙商贸、昌明新材料、省外地产项目、东海港走私疑云)、政法保护伞(省政法委、省高院、省检察院、省警卫局等可能关联人员)、地方代理人(王竞泽、已倒台的龙山赵家等)、白手套与打手(各类关联公司、社会人员)……
另一条线,是他自己和张伟民老师的调查线。从张老师关注龙山旧案、发现“鑫达贸易”与东海港关联,到张老师“意外”去世;从他接手丰庆、与赵瑞龙产生冲突,到调查“旭能科技”、遭遇泼漆威胁,再到陈明介入、发现更大走私网络,最后到“惊雷”行动被强行终止。
他还列出了关键人物:沈国良、陈明、老韩、刘强、孙伟、杨菲、祁同伟……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他简单标注了现状和可能的立场。
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几张信纸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线条覆盖。当他把笔放下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余晖染红了窗帘。
看着这张自己绘制的、错综复杂又危机四伏的关系网,李正的心情反而奇异般地平静了一些。恐惧源于未知,当混乱被梳理成清晰的图表,虽然困境依旧,但至少你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敌人在何方。
对手很强大,盘根错节,手段老辣。但他们并非无懈可击。赵立春此次如此激烈地直接干预,甚至动用了省级警卫力量和政府批文,这本身就说明了他感受到了致命威胁,说明“惊雷”行动确实打到了他的七寸,可能触及了他最核心的利益或秘密(比如东海港那条可能涉及战略资源走私的暗线)。这种激烈的反应,是力量的表现,也是虚弱和恐慌的表现——他不再能从容地躲在幕后操纵一切,不得不跳到前台,动用最后的底牌来硬扛。这必然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引发更高层面的关注和反弹。
沈国良副书记选择暂时退让,是政治上的权衡,未必是认输。陈明和老韩被“回避”,但他们的经验和他们手中可能还未移交的某些核心证据,依然是变数。
而他自己,虽然被隔离在此,但也从风口浪尖上暂时退了下来,某种程度上脱离了对手最直接的攻击范围。这或许,也是一种保护?尽管这种保护充满屈辱和不确定性。
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思维还清晰,意志尚未崩溃。张老师用生命传递的信息,那些被掩盖的罪恶,并没有因为他被关在这里而消失。
门再次被敲响,晚餐送来了。依旧是简单的饭菜。李正平静地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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